午后的陽光被擋在門外。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香味。
猿九躺在火堆旁。
雙手墊在腦后。
它嘆了口氣。
閉上眼睛。
想盡辦法將腦海中縈繞的香味驅(qū)散。
它知道這是什么味道。
也知道二長老的大宅子里現(xiàn)在是一副怎樣的狂歡景象。
那些新來的家伙。
一定和長老們的子孫們打的火熱。
它們圍坐在火堆旁。
支起一個個烤架。
烤架上的肉已經(jīng)色澤金黃，已經(jīng)流出了滴滴油脂。
烤肉的香味飄蕩在整個猿族上空。
昨晚太爺只是擊殺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八長老。
昨晚的平原猩猩毫無抵抗的潰敗。
今早的猿族衛(wèi)隊幾乎一邊倒的支持長老們。
加上那兩千多專業(yè)殺戮的平原猩猩。
猿九很清楚。
二長老已經(jīng)毫無畏懼了。
除了不敢正面殺死這個破屋子的主人，猿族百年來的信仰大長老之外。
它沒有什么不敢做的。
就像現(xiàn)在這樣。
當(dāng)著所有猿族的面。
烤肉。
“咳咳~~~”
臥榻上的老猿突然弓著腰。
捂著嘴。
劇烈的咳嗽。
猿九能聽得出來。
老猿很痛苦。
嘶啞的喉嚨發(fā)出劈柴般的嘶吼聲。
胸部的悶響卻好像漏氣的袋子。
“太爺。”
猿九輕輕的喊了一聲。
它不確定老猿是不是醒了。
所以聲音放得很低。
“····”
見老猿沒什么動靜。
猿九抽出身下的草墊子，貓著腰躡手躡腳的挪到老猿身旁。
把墊子蓋在老猿身上。
猿九看著老猿花白的后腦勺。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偉大如太爺這樣的人物。
一手締造整個猿族，在所有猿族心中堪比神明的猿族大長老。
也終究會老。
甚至虛弱的如同燃盡的柴火。
仿佛一陣風(fēng)吹過就能將它熄滅。
年輕的猿族無力的垂下腦袋。
它很明白。
這場歷時一百多年的戰(zhàn)斗。
結(jié)束了。
對它來說。
這場區(qū)區(qū)不過兩天的戰(zhàn)斗。
也結(jié)束了。
當(dāng)猿族輕而易舉的戰(zhàn)勝了平原猩猩。
它這個所謂的統(tǒng)領(lǐng)也就失去了價值。
一個沒有對手的猿族。
不需要戰(zhàn)士。
更不需要一個能打而又不聽話的統(tǒng)領(lǐng)。
“咳咳~~小猴子，你怎么不去烤肉啊，在這守著我這個快死的老東西干什么？”
老猿的聲音沙啞。
它背著身。
艱難的舉起手，推了一把身后的小猴子。
“快去，別在這待著?！?p> 老猿拔高了音量，語氣驟然嚴(yán)厲。
“咳咳~~”
虛弱的身體卻經(jīng)不起這樣的吼叫。
它終于還是捂著胸口咳嗽起來。
“太，太爺?！?p> 猿九有些結(jié)巴。
“外面已經(jīng)被圍住了，出不去。”
猿猴的頭埋得更深了。
它知道。
老猿的身體已經(jīng)快要不行了。
也可能是病了。
但現(xiàn)在。
它們除了帶在這間茅草屋里。
等著屋子中間的柴火燃盡。
沒有任何辦法。
屋外，河邊，路口。
都是守衛(wèi)。
如果是猿族，或是低地猩猩。
猿九不會有任何麻煩。
以它在猿族內(nèi)部的聲望。
或者是太爺?shù)耐?yán)。
沒有哪個猿族敢阻攔它們。
可問題是。
守在門口的。
是一只身高五米多的黑毛猩猩。
這個大塊頭猿九也認(rèn)得。
就是那個在陣前死活不肯下拜投降的平原猩猩。
別說是四處守衛(wèi)的猩猩。
就是門口這只。
猿九都沒有任何把握能夠從它手里逃脫。
現(xiàn)在的這間屋子。
已經(jīng)成了牢籠。
而且
沒有食物。
沒有水。
只有一股股隨風(fēng)飄蕩的肉香·····
“小猴子，咳咳，太爺這口氣估計是撐不了多久了，等我咽氣，你帶著我的尸體去找老二，就說愿意拜在它手下，它會放過你的，咳咳····”
老猿無力的睜開眼睛。
猿九看見一雙發(fā)黃，渾濁的眼珠子。
它伸手摸了摸老猿身下的墊子。
心里一咯噔。
那草墊子已經(jīng)被汗水浸的濕透了。
“太爺，你等著，我這就給您找水來?！?p> 熱病。
猿族里的老弱常常會得。
雖然得病的猿猴毀被折磨的凄慘。
虛弱的幾天站不起身子。
但只要用草墊子沾著河水蓋在腦門上。
然后給病患喝水，吃些烤甜瓜。
往往都是可以痊愈的。
不過這病對于一百多歲的太爺來說。
太過兇險。
特別是現(xiàn)在。
連水都沒有。
“別浪費時間，咳咳咳咳咳咳~~~”
老猿說著，又是一連串劇烈的咳嗽。
“小猴子，把太爺我說的話，都忘了，以后該吃肉就吃，該捕獵就去捕，記住，跟它們一樣，你才能活下去?！?p> 這大概是這位猿族守護神給后輩最后的忠告了。
確實。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
它并不認(rèn)為固執(zhí)的堅持信仰是一件多么偉大的事情。
對于生物來說。
活著最重要。
猿九沒有答話。
它把老猿輕輕的放在自己睡的墊子上。
起身。
轉(zhuǎn)頭。
推門而出。
“吼~~~”
“嘶~~~”
猿族絲毫不在意強烈的日光晃點它的眼睛。
它瞪大了眼眶。露出獠牙。
渾身的肌肉隆起。
喉嚨里發(fā)出夜梟般低沉的嘶吼。
“讓開！”
猿九仰著頭。
兩米對上五米。
黑毛猩猩的身形幾乎擋住了整個太陽。
但它沒有絲毫畏懼。
挺直著子。
一拳朝猩猩的胸口揮去。
“咚~~”
一聲悶響。
年輕的猿族炮彈般倒飛出去。
“····”
黑毛猩猩看著不遠(yuǎn)處在黑里打滾的猿猴。
面無表情。
它搓了搓了手掌。
似乎有些懊惱。
剛才那一下為什么沒有拍實。
居然讓對手擋了下來。
作為平原猩猩一族的最強戰(zhàn)力。
對付這樣一只瘦小的猿猴。
出第二招屬實有些丟臉。
“讓開！”
那個把腦袋抵在黃泥里來回打轉(zhuǎn)的猿猴。
又站起來了。
再次怪叫著沖了過來。
猩猩的手速極快。
抬手一掌便揮了出去。
“咚”
不出所料。
猿猴又倒飛出去。
這次的角度更慘。
整個臉卡在草上。
滿嘴的草根泥土。
說不出的狼狽。
“讓~咳~開~~”
猿猴猶如一條堅強的鼻涕蟲。
在泥里崴了幾圈。
居然又掙巴起來了。
右臂顯然是折了。
柳條般垂下。
隨著腳步自然擺動著。
猿猴并不氣餒。
揮舞著左臂。
繼續(xù)朝面前的小山發(fā)起沖鋒。
“呼”
黑毛猩猩皺起眉。
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任誰被一只蒼蠅圍著轉(zhuǎn)，也不會高興。
它握緊了拳頭。
腰腹擰動。
肩胛骨微微后縮。
顯然是使了全力。
爭取一拳把這討厭的蒼蠅打死。
“呼”
猩猩的動作并不快。
對付一只半死的蒼蠅。
它要做的只是等待。
“咔嚓”
碩大的拳頭憑空舞動。
可目標(biāo)卻不見了。
猩猩這一拳的力氣用老。
直到拳風(fēng)停止。
它才意識到，拳頭揮空了。
黑毛猩猩瞳孔一縮。
正要回頭。
腳后跟已經(jīng)傳了痛苦的撕裂感。
難道對手已經(jīng)矮身閃到了它的身后？
猩猩瞪大了眼。
完全不敢相信。
它剛才明明不是已經(jīng)被打得半殘了嗎？
怎么動作還能如此敏捷迅速？回答它的是另一只腳后跟傳來的劇痛。
“吼嗚?。?！”
黑毛猩猩仰天長嘯。
發(fā)出一陣凄厲怪叫。
++
一道金黃色的光透過門縫。
照在老猿枯槁的臉上。
四周一片昏暗。
只有眼睛那一條細(xì)細(xì)的亮光。
“笨蛋?！?p> 老猿露出一絲微笑。
沉沉的睡去了。
周圍的猩猩還有很多。
小猴子的搏殺注定是無用功。
但這對于老猿來說。
已經(jīng)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