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沙瀾秘境

　　女子從最大的一朵花上取下一個花瓣，巨大的花瓣就像一葉小舟。

　　她把巫師置于其中，自己則站在花瓣的尖端，口中念動咒語，向著流沙深處馳騁而去。

　　時間不長，花瓣船便載著他們來到一片由石蕖組成的巨大綠洲前。

　　青綠色的荷葉漂浮在細(xì)膩的沙海上隨風(fēng)蕩漾，層層疊疊有數(shù)里之闊。美麗的石蕖花在無邊的綠海中婀娜搖曳，與黃色的沙海相映襯，形成了大漠中的一道奇觀。

　　在綠洲的深處，有一個凌于荷葉之上的平臺，平臺上坐落著一所由茅草搭建的庭院，一道浮橋把庭院和大漠連接在一起。

　　浮橋是用石蕖的莖葉搭建而成，又處在在荷葉的掩映里，若不是事先知道，根本不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女子越過浮橋徑直來至庭院門前，把巫師放在了正堂中。

　　“到哪里去了？這么大了還像個孩子！”屋里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

　　“爹爹，我救了一個人！”女子答道。

　　“噢！”隨著聲音從里屋走出一位鶴發(fā)童顏的老人。

　　“這倒是一件善事，快把他搭到里屋！”老者吩咐道。

　　待把巫師搭到床榻上，老者又說道：“月兒，你到后面取些水來，我要先看看他的脈象?！?p>　　女子應(yīng)諾來到屋后，在屋后的平臺下有一眼清澈的泉水，從荷葉間噴涌而上，形成一柱小小的噴泉，主人就勢做了一個承接的裝置，把一部分泉水收集起來，以備隨時取用。

　　女子用陶罐取了泉水回到屋里，看到自己的父親正在看著巫師的胳膊出神。她悄悄走到跟前，看到巫師挽起的袖子下，赫然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紅色胎記，就像一條吐信的小蛇。

　　“爹爹，這是什么？”女子好奇地問道。

　　“哦！”老者回過神來。

　　“為父也不太清楚?！崩先撕卮鸬?。

　　“他的傷沒事吧？”女子又問道。

　　“沒有什么大礙，只是過于勞累、耗神過甚，只要好好休息，不日即可恢復(fù)。”老者答道。

　　“月兒與此人又是如何相遇的？”老者回過頭來，反問道。

　　女子答道：“女兒帶著石蕖花種去找地方栽植，想讓這大漠多一些綠洲，方便過往的旅人，卻碰到此人被蜃龍所困，就順便解救了他！”

　　“蜃龍，你居然能獨(dú)自對付一條蜃龍？”老者質(zhì)疑道。

　　“爹爹你也太小看我了，那蜃龍只是和我過了一招就逃之夭夭了！”女子自豪地說道，然后把整個過程和父親詳細(xì)地描述了一番。

　　老者說道：“蜃龍最大的本領(lǐng)是依靠蜃氣迷惑敵人，它們是非常出色的幻術(shù)師，但并不擅長與敵人正面交鋒，不過如果被逼到絕路以死相搏的話，也不是好對付的，而且有修為的蜃龍還有改變天候、興云布雨的本事，所以和你相遇的要么是一條學(xué)藝不精的幼龍，功夫還不到家，要么就是根本沒有想和你真正的較量！”

　　“爹爹又小看我！”女子不服氣地說道。

　　“好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以后遇到這種情況，萬不可有輕敵之心，還有你不準(zhǔn)再私自跑到洹流腹地里去！”老者吩咐道。

　　“遵命！”女孩嘟著嘴回道。

　　巫師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四周是茅草的墻壁。

　　這是哪里？又發(fā)生了什么？巫師仔細(xì)地回想著。

　　他想起了自己暈倒在流沙中，想起了自己見到父母的情形，雖然是悲傷的，卻寧愿在這一片幻象中多待一會兒，再看一眼父母的影像。

　　突然，他記起了父母的話，好像家族的敗落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其中應(yīng)該還有更多的內(nèi)情，而且說不定還與自己有關(guān)。

　　“你醒了，我去告訴爹爹！”一個女子的聲音裊裊傳來，打斷了巫師的回想。

　　“為父已經(jīng)聽到了！”一位老者隨聲音從外面走進(jìn)來。

　　老者坐在床邊，介紹道：“這是小女，名喚‘臨月’。看樣子，你也是習(xí)過巫術(shù)之人，卻怎么弄得如此落魄？”

　　巫師趕緊半起身子，向老者施禮道：“前輩說的沒錯，我本是少典部族公孫氏的一名巫師，只因要到巫咸辦事，途遇無妄之災(zāi)，力量不敵才在此落難！”

　　“噢，原來是一名巫師，倒不知你是哪家賢門的子弟！”老者問道。

　　“不才復(fù)姓‘公孫’單名一個‘宇’字，父親大人名喚‘公孫昊英’?！蔽讕熤t恭地答道。

　　“你父親是‘昊英’大人？”老者眼中猛然顯現(xiàn)出難以掩飾的興奮。

　　巫宇很是驚奇：“怎么？前輩認(rèn)識家父？”

　　老者似乎覺得有些失態(tài)，連忙答道：“不，你父親年輕時經(jīng)常到巫咸游歷，且巫術(shù)超群，我雖避世于荒僻之野，卻也是有所耳聞！”

　　“但不知道前輩怎么稱呼？又為何事避世于此呢？”巫宇問道。

　　“老朽只不過是巫咸的山野小民，只因當(dāng)年巫咸部族發(fā)生政亂，遂舉家避難來到此處，此地名喚“沙瀾”，處在流沙大漠的深處、蹤跡難覓，才得以安居，不覺已四十余年！”老者答道。

　　巫宇又問道：“但不知是什么政亂？”

　　老者答道：“具體情況我也知之不詳，總之是王室內(nèi)部為爭奪權(quán)力而手足相殘！后來巫厲在爭奪中勝出，登上了王位，成為現(xiàn)任的巫咸之主?！?p>　　“這么說，前輩是巫咸貴族之裔？”巫宇問道。

　　老者微笑著搖頭答道：“巫厲掌權(quán)之后，懼怕王位不穩(wěn)，遂大肆屠殺與前任巫王之長子孟桓有牽連的人，實(shí)際上卻是寧枉勿縱，被冤殺之人不知其數(shù)，老朽因怕被牽連才避禍隱居此處的！”

　　巫宇拱手答道：“原來如此，卻不知巫咸部族還有這樣一段塵封往事，還要感謝前輩賜教，更要感謝姑娘救命之恩，容日后定當(dāng)涌泉相報！”

　　巫宇在老者家中逗留了數(shù)日，閑暇時間便與臨月姑娘談?wù)撏饨缰隆?p>　　月兒雖然與巫宇年齡相仿，卻沒有去過流沙之外，更不知道這世界還有那么多的光怪陸離。很快，她就被大漠之外的神奇世界所吸引，并對巫宇博學(xué)廣聞的學(xué)識、濟(jì)世救民的胸襟傾慕不已。

　　愛情的花蕾在不知不覺中悄然綻放，這個久居大漠的姑娘甚至萌生了與巫宇一起出外闖蕩的想法。

　　很快，巫宇便恢復(fù)了體力，準(zhǔn)備啟程。這一夜他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成眠，忽聽屋后傳來裊裊的歌聲。

　　燦爛的飛霞，

　　映著你秀美的臉龐；

　　五彩的云朵，

　　是你美麗的華裳。

　　你是大海的精靈，

　　在波濤中盡情地歌唱；

　　月亮的柔輝呀！

　　也不及你散發(fā)的華光。

　　啊！

　　夢中的姑娘！

　　你可愿偎依在我的身旁？

　　一起去數(shù)天邊的星辰，

　　一起去看落日的雄壯！

　　相伴一生一世，

　　直到地老天荒！

　　…………

　　巫宇被歌聲吸引，不禁循聲而來。

　　只見臨月駐立在屋后的圍欄前，一邊望著月色下的荷塘，一邊低吟著優(yōu)雅的歌詞，見到巫師出現(xiàn)，不禁有些羞赧之色。

　　“這是什么歌？”巫宇問道。

　　“我也不清楚，是小時候父親教我的！”臨月回道。

　　“那歌詞里贊美的姑娘，為何聽起來不似人類呢？”巫宇又問道。

　　“歌詞描述的是大海中的鮫女?！迸R月點(diǎn)頭回道，“據(jù)說，她們都非常美麗，還會在無風(fēng)的夜里唱起縹緲的歌聲！”

　　“原來如此，聽說鮫人部落遠(yuǎn)在東海，是比人類還要古老的生靈，為何伯父大人會知道鮫族的歌樂？”巫宇再次問道。

　　“我也曾問過爹爹同樣的問題，他沒有回答我，卻給我講述了這首歌的來歷！”臨月回道。

　　“噢？”巫宇靜靜地聽著。

　　“很多年前，一位英雄愛上了一名鮫人，鮫人被他熱烈的追求所打動，最終和他一起回到了家鄉(xiāng)。在英雄美人、琴瑟和鳴的短暫時光里，英雄為自己的戀人作了這首歌，以表達(dá)內(nèi)心的愛慕之情，但無疆的愛情卻難以逾越異族的鴻塹，有情人還是難成眷屬，鮫人最終悲慘的死去！”臨月緩緩地講述著，完全沉浸在這憂傷的傳說中。

　　巫宇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沒想到如此浪漫的歌詞背后，竟隱含著如許傷情的故事！”

　　“你也為這段異族之戀感到遺憾嗎？”臨月問道。

　　“種雖有異情何異，勝過同族相負(fù)人！”巫宇輕輕回道。

　　“你……”臨月欲言又止，忽轉(zhuǎn)而問道，“你明天就要走了嗎？”

　　“恩！”巫宇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答道，“我的時間已經(jīng)很緊迫了！”

　　“那……你愿意帶我一起走嗎？我們一起去領(lǐng)略這山海世界的神奇瑰麗，一起去經(jīng)歷人生路上的五味雜陳！”臨月終于鼓足勇氣小聲地問道。

　　“我……”巫宇一時語塞。

　　雖然這些天他確實(shí)對月兒姑娘有相當(dāng)?shù)暮酶?，但礙于相識短暫，恐怕前輩不會同意，而且此次路途兇險，一旦有什么閃失，自己又怎么向他老人家交代。

　　“如果你愿意等我……等我辦完事就來找你，和你一起去游歷名山大川、四海八荒！”巫宇最后默默地說道。

　　月兒的眼睛一時變得黯淡，那炙烈的火焰也逐漸歸于平靜，但她還是回答道：“好吧，我明白了！”

　　巫宇突然向前一步，緊緊握住了臨月的手，說道：“月兒有愛慕之情，我又豈能沒有憐惜之意！只是此行兇險，我自不忍心讓你與我一起涉險，待事情辦完，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臨月聞言欣慰一笑，從身上解下一個香囊，說道：“這是我從小佩戴之物，里面裝了石蕖花的花瓣，希望你隨身攜帶、睹物思人，不要忘了在這大漠中還有人在翹首相望！”

　　說完，臨月又取了石蕖葉上的露珠，即時化作一顆珠子，回頭說道：“這清露上附有我的祈愿，可助一切綠色植物的生長，希望能幫你解一時之急！”

　　巫宇接過臨月的贈物，也從身上取下一塊玉佩作為回贈，并說道：“這是我家傳之物，贈與姑娘，以表我心！”

　　荷葉田田、荷花搖曳，月亮把柔和的光輝灑滿在綠洲之上，沐浴著夜色的戀人，安靜而又祥和。

　　第二天，巫宇踏上了征程。

　　送別之后，老者突然問道：“月兒，你是不是喜歡此人！”

　　臨月微微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者又問道：“你可知他的身份？”

　　臨月低頭埋首，沒有應(yīng)聲。

　　“他給你的那塊玉，是一塊遺玉。松枝千年化為茯苓，再千年化為琥珀，又千年方才化為遺玉，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的凡品！”老者說道。

　　臨月仔細(xì)端詳著手里的玉佩，只見上面雕著兩條蛇紋，中間則是一座高聳入云的大山，整個玉石晶瑩剔透、溫潤柔滑，確實(shí)是個稀罕的物件。

　　“爹爹，你可是知道他的身份！”臨月反問道。

　　“一言難盡啊！”老者搖著頭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