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姐姐嘆氣說起:“人人都說恨生村是一個被詛咒的村子,早就被天神所遺棄,恨生村的人從出生起就注定命不長久,二十歲左右便開始惡病纏身,沒有人活過三十歲。別人都認為這是一個不祥的地方,已經(jīng)很多年了,沒有生人來到這里,村里的人越來越少,如今只有幾十人口。所以,在這里,人人都叫恨生,因為……恨……生!”
夏沐:“那你……”
恨姐姐卷起袖口,夏沐看見她手臂幾乎潰爛,真真是嚇人。
恨姐姐:“大概我也命不久矣了?!?p> 夏沐好奇問著:“恨生他姐姐?”
恨姐姐:“他姐姐好幾年前就死了,嗯……自戕的?!?p> 夏沐:“為什么?”
恨姐姐:“唉,這事兒,一樁冤孽。恨生他姐姐原也是村里的美人,出了一件事,她受不了打擊,拿著刀劃花了自己的臉,后來……還是承受不住自盡了。恨生看見她姐姐死的時候,便是一臉的傷痕。所以,我想……恨生看見了你……可能想起了他姐姐,他心中也是知道的,只是固執(zhí)地不愿承認。”
夏沐試探地問:“他姐姐……發(fā)生了什么?”
恨姐姐卻避之不答,只是道:“快吃吧,粥涼了就不好喝了。”
夏沐便也沒有再問,喝完粥,兩人隨便聊了幾句,恨姐姐便道別夏沐離開了。
看著恨姐姐離開,夏沐心中開始想起恨生來,莫名想見他,其實他也挺可憐的。
過了一會兒,恨生進屋來,重新拾了些柴火點起火堆,火勢燃起,恨生又要匆匆離開。
這一次夏沐叫住了他:“恨生,我有話與你說?!?p> 恨生站在原地許久,極不情愿地走到夏沐身前,大概以為他這個“姐姐”不想要他。
夏沐溫柔地說:“恨生,其實你都知道的對嗎?”
恨生沒有說話。
夏沐:“雖然我不是你親生姐姐,可是……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就是你姐姐,你就是我弟弟,咱們都沒有親人了,就相依為命好不好?其實……如果有你這樣乖巧的弟弟,我高興還來不及……”
恨生看著夏沐,又驚又喜,愣了好一會兒,才高興開口喊了一聲:“姐姐!”
夏沐也笑著應(yīng)他,隨后說道:“從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只是姐姐這個樣子……”
恨生坐在床頭,拉著夏沐的手臂,欣喜說著:“姐姐不要這樣說,姐姐肯認我,恨生高興,從今以后,我便有姐姐了,太好了?!?p> 夏沐:“恨生,如今年歲幾何了?”
恨生:“十五。”
夏沐:“可識得字?”
恨生:“嗯……識得幾個,但是不多?!?p> 夏沐:“我教你讀書識字可好?”
恨生滿懷期待地點頭道:“好!對了,村里有戶大叔家中有書,我去借來,姐姐教我。”
夏沐對著他點頭微笑,恨生一路蹦跶跑出門外。
看著恨生背影心中甚是難受,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越來越愛哭,這大半個月來,午夜夢回,總是憶起一些舊事,每次睜開眼睛淚水都浸濕了衣襟,她掛念的、珍惜的都離她而去。
哥哥的離去始終是她跨不過去坎,如果還有下一世,她一定會緊緊跟在哥哥身旁,如果還能重來,她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哥哥學(xué)那殘酷的咒法??墒?,她也清楚地知道,永生永世,絕無再見,想到這里,心中便揪著疼……
恨生懷中捧著一大堆書進來,夏沐見著他滿頭大汗道:“你慌什么,還怕我跑了不成?”
大概失去得太多,才格外珍惜現(xiàn)在,現(xiàn)在,在這世界上她也算有一個親人了吧!
恨生呵呵傻笑,把書堆到床的邊緣,從中抽出一本拿著來到夏沐身前。
夏沐:“書面這幾個字認識嗎?”
恨生笑著搖頭。
夏沐:“你看這兩個字,‘詩’—‘經(jīng)’,是一本詩集?!?p> 恨生興奮地點頭,打開這本書,隨處指著一句問道:“姐姐,這個是什么?”
夏沐:“這個啊,‘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就是說呢假如你送我木瓜,我便回送你佩玉的意思?!?p> 恨生不解:“木瓜?佩玉?”
夏沐輕輕笑著說:“這么說吧,就是假如別人幫助你一分,你該回報別人三分的幫助,明白了嗎?”
恨生猛點頭:“我知道了,那這句呢?”,恨生又指著別處問道。
夏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是說有一個文雅的君子,學(xué)問切磋精湛,品德琢磨更良善?!?p> 恨生摸摸頭傻笑著說:“那這個君子肯定不是我了。我看哪,是有匪君子,肩不能扛,水不能挑!”
夏沐被他逗笑,嘴角浮起笑容,恨生好奇地問:“姐姐可是想到誰了?”
夏沐:“沒有啊,我只是在想,什么時候恨生也能變成這樣一個君子啊?!?p> 夏沐默默想著,有匪君子,終不可遙……
恨生打趣道:“我這輩子是不能成為姐姐口中的君子了呀,下輩子投生一個好人家或有可能?!?p> 兩人又接著說了許多詩句,恨生似打開一個新世界的大門,暢快道:“姐姐,你可真厲害,原來這許多話用詩句竟可以變得這樣好聽?!?p> 夏沐:“其實我曾經(jīng)很討厭詩文的,覺得這些文縐縐的東西甚是矯情,但是現(xiàn)在心境不同,倒覺得有趣了?!?p> 兩人聊得開懷,恨生忽覺著手臂不適,撥開衣袖,可以看見他的手臂顯現(xiàn)出紅腫之像。
夏沐想起之前恨姐姐的手臂,問恨生:“恨生,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覺得不適的?”
恨生:“大概兩三天前吧,有時會覺得有些癢,但很快便好了?!?p> 看來這個村子的人被怪病纏身早在少年時便開始有征兆,到了二十左右病癥才明顯地顯現(xiàn)出來,越拖越嚴重,直至病入膏肓。
恨生看著夏沐:“怎么了?姐姐。”
自從風(fēng)間策那件事后,夏沐心中便暗暗發(fā)誓遠離醫(yī)道,再不治病,只是可憐恨生如此年少,若視如不見可能會因此喪命。
思索一陣,既然認了他為家人定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苦,于是夏沐對著恨生道:“恨生,你把手伸過來?!?p> 夏沐雖手腳不能動,但觸覺、感覺還是有的,恨生聽話乖乖伸過手,按照夏沐的指示讓夏沐把他的脈。
夏沐:“伸出你的舌頭我看看?!?p> 恨生照做,見夏沐埋頭思考,恨生:“姐姐?”
夏沐:“恨生啊,你們這個村子以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曾經(jīng)有沒有發(fā)生過什么事兒?。俊?p> 恨生:“我以前聽人說過這里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一個戰(zhàn)場,不過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夏沐:“村里有什么共用的嗎?哦,對了,水,你們的水在哪里打的?”
恨生:“就在村里有一個水池,我們平時都在那里打水喝用?!?p> 夏沐自言自語:“戰(zhàn)場、水池,肯定就是這樣了?!?p> 恨生:“怎么樣?”
夏沐:“恨生,你們這是毒。”
恨生詫異:“毒?怎么會?”
夏沐:“尸體,是有尸毒的,特別是在一些環(huán)境下大量的尸體堆在一起危害是很大的。所以以前大家會用化尸粉,但是不加處理作用其實是不大的,而且化尸粉本來也帶有一定的毒性,我想你們這里的水池地下說不定就與這些有關(guān),這兩種作用下,長期喝那水會對你們的身體造成傷害?!?p> 恨生后知后覺,嚇了一跳道:“那我要趕緊告訴村里人不能喝水??!”
夏沐猶豫了一下說:“嗯……你身上的毒我或許有法可解,你的病癥才剛開始顯現(xiàn),還來得及,至于其他人……我沒有把握,而且我現(xiàn)在這樣子,也……”
恨生:“姐姐,原來你還是個大夫,你不便,你吩咐我,我去做,我?guī)е謇锏娜艘黄鹣朕k法?!?p> 夏沐:“也好?!?p> 為了恨生,她一定要試一試。
恨生眼睛閃亮看著夏沐說:“姐姐,不如你教我行醫(yī)吧,這樣我就能幫姐姐了?!?p> 夏沐:“這……學(xué)醫(yī)不是兒戲……稍不注意可能釀成大禍……”
恨生變得嬌柔起來,一個勁兒纏著夏沐教他,夏沐被他纏的沒有辦法,松口說道:“那好吧,我教你一些簡單基本的制藥、用藥,醫(yī)治尋常小癥什么的?!?p> 恨生聽完立馬高興起來,奔跑著去通知村里人水的問題,并召集了人手,按照夏沐的描述滿山地尋著藥草。
夏沐這里變得熱鬧起來,來來回回一撥又一撥人拿著一大堆東西來讓夏沐辨認,夏沐都一一否決。
到了夜晚,恨生背著背簍回來,夏沐看了后終于找到了需要的草藥,恨生驚喜說:“姐姐,你看,我沒有讓你失望吧?!?p> 夏沐:“是啊,恨生怎么會讓我失望呢?!?p> 接下來在恨生村這段日子,夏沐每日操勞著講解制藥,查探病情,并時時教導(dǎo)恨生醫(yī)道。恨生學(xué)得快,領(lǐng)悟力也強,已經(jīng)初通醫(yī)道,恨生村的人對待夏沐也是友好和善。
夏沐原以為接下來的生活大抵也是像這樣祥和,恨生村的村民雖有些守舊古板,但是也算淳樸,若能治好他們,功德一件不說,以后生活也不會再差。
直到一天,村里來了一個道人,打破了原有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