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殘靈化魂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

　　和往常一樣，你早早地便起了床，我靜靜地跟在你身旁，不再鬧騰，因為總歸你也是看不見的。

　　今日來了一個客人，我早就知道他會過來，但比我預(yù)想的要慢一些。

　　我猜想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你，但心里總是記掛你的。

　　從他見到你心疼不已的神情，我知道，親情是無法割舍的。

　　“渙之，你瘦了。”

　　這句話從姜華俊嘴里說出來竟有一絲心酸。

　　“小叔別來無恙，近來身體可安好？”

　　我知你乃重情之人，此話說出來絕不是隨意寒暄而已。

　　姜華?。骸巴玫?，上次匆匆一別，也不知你過得如何，便想著來看看你。只是你……還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啊，平時都吃些什么？怎么短短時日憔悴至此?！?p>　　二掌門，您好好說說他，他吃的那點東西也就能保證續(xù)命，長此以往怎么了得。

　　姜渙之：“小叔安心，我并無大礙?！?p>　　姜華?。骸皽o之，你是不是還在記恨我?！?p>　　姜渙之：“我不恨您，您有自己的考量，作為熍峰頂?shù)茏觼碚f，更該是尊敬您的?！?p>　　姜華俊：“別的身份呢？”

　　姜渙之：“不論哪個身份，我都不會恨您。但是從私心上來說，我卻不能不怪您，我沒有權(quán)利要求您為了我們賭上整個熍峰頂，我只是遺憾那一刻沒有陪在她身邊?！?p>　　“也正因如此，我相信她會回來，不論多久，我會等。”

　　我回來了，明明靠得那么近，可我們之間的距離，是生與死的距離。

　　姜華?。骸跋墓媚镆呀?jīng)灰飛煙滅，大家親眼目睹，再也回不來了，你為什么還要執(zhí)迷不悟，渙之，放下吧?！?p>　　姜渙之：“小叔路途辛苦，我去準備些吃的?！?p>　　這頓飯你們叔侄二人倒是十分融洽，期間姜華俊叮囑你了你許多。

　　從生活起居到思想沉淀，你雖應(yīng)答著，但想來或許也不會照做。

　　姜華俊：“剛才我說的你都記住了嗎，照顧好自己，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姜渙之：“您要去哪兒？”

　　姜華?。骸暗教幦タ纯矗郧澳奈铱傁胫弑楦鱾€角落，可是你看這些年我竟窩在熍峰頂了。如今我也卸下了擔子，終于可以去游歷山川河流，看看這大好河山。來的路上我想了許多，本來有許多想要說的，但是見到你，只想說一句，望你平安、喜……我走了?！?p>　　“小叔保重。”

　　送走了姜華俊，你又開始折騰起了孔明燈，“等妻歸”三個字，我卻不忍再看。

　　日復(fù)一日，算算日子，我這個樣子在你身邊也有兩月了吧。

　　似乎和剛醒來的時候也有所變化，如果說那時感覺只是一縷煙，現(xiàn)在便像好幾縷煙匯在一起。

　　雖然也是輕飄飄的，雖然你也一樣感受不到。

　　昨日看著洞內(nèi)已沒有紙墨，現(xiàn)在你是要下山了吧，還拿起了箱子里的塏鈺彎刀。

　　說來也怪，你似乎很久沒有練功了。

　　街上還是一樣的熱鬧，不過好吵。這里有家賣紙墨的，別走啊，這都沒看見？你這眼神??！

　　當鋪？徑直走進了當鋪，看看清楚啊，那是當鋪啊。

　　“店主，看看這把刀?！?p>　　“活當還是死當？”

　　“死當?！?p>　　“這把刀吧也就上面鑲的三顆寶石稍微值錢，我給你這個數(shù)，怎么樣？”

　　“可以?！?p>　　瘋了嗎！那是你的佩刀啊，難以得見的寶刀，你怎么把它給賣了。

　　還有這價錢也太隨意了，你別被他忽悠了，一顆寶石都不止這個價，不是啊，不要賣！

　　居然義無反顧地離開了，我的老天，刀啊，不要走啊，你不要你的刀了嗎？

　　“赤玄，生于余杭，家毀城破；昆山成名，聞風喪膽；終是喪生右北平，香消玉殞。若走正道那絕對是響當當一號人物，可惜自甘墮落，可悲、可嘆??！”

　　“嗐，怎么還傷春悲秋起來了，一個大魔頭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你們說，好不容易消停一段時間，現(xiàn)在又出來什么魔族，真是天無寧日啊。原說赤玄妖女死了就天下太平，結(jié)果啊，反倒更亂了?！?p>　　“你愁這個做什么，與咱們老百姓又沒關(guān)系，還不是魔族與那些修道世家的恩怨。”

　　“你們說，那赤玄死了怎么還能鬧出這么多事兒，真是個不祥之人，誰沾上她誰倒霉?！?p>　　“那又如何，還不是死的透透的，尸骨無存，活該！”

　　“是啊，這種魔頭根本就不配為人，壞事做多了，自有天收！”

　　有時候男人長舌起來真是不輸女子，此事都過了三個月了，還罵的起勁。

　　如今早已看淡，死都經(jīng)歷過了，這算得了什么。

　　不過什么時候又冒出個魔族，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能怪我頭上。

　　“你……你……你，做什么，放開我！”

　　“戰(zhàn)十三，你這是做什么！”

　　什么情況，怎么轉(zhuǎn)頭你們就打起來了。

　　也好，教訓教訓他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過意思意思就好了。

　　“你們嘴巴放干凈點！”

　　啊，太瀟灑了，來來來，讓他們看看你的厲害。

　　看見了吧，我夫君不用靈力都可以打得你們滿地找牙。這招式、這氣勢，就算他只是個普通人也比你們厲害啊，剛剛是誰罵我來著。

　　“戰(zhàn)十三！你是不是太猖狂了！早聽說你的事跡，讓我來會會你?！?p>　　你誰啊，哪個小門小戶的，也敢跑來叫囂。

　　是身后跟著這么多人讓你有了底氣？就你們，也夠格？

　　渙之……怎么可能，是他們先動手的，不用顧忌，用你的真實功力啊。

　　怎么會……

　　渙之！喂，你們住手，你們這么多人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究竟怎么了啊，渙之，你怎么了，不可能……

　　別打了，不要再打了，你們還是人嗎，快住手啊……求你們了，不要再打了，你們怎么罵我都可以，不要打他。

　　渙之快走，我不要你教訓他們了，快走，再這樣下去要出人命的。

　　救命啊，誰來幫幫他，來人啊，這是我心愛之人，幫幫他吧。

　　“之前聽說這姜渙之斷了仙根，我還不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不堪一擊。你不是挺厲害啊，一個人單挑十三家家主，現(xiàn)在還不是被我踩在腳下?！?p>　　斷仙根！

　　什么時候的事，發(fā)生了什么，渙之，這是真的嗎。

　　修道之人斷仙根可是大事，對天神是為大不敬，不僅此生不能再修道，更是會影響后世修行啊。

　　“給我打！”

　　你們，小人行徑，以前在渙之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如今卻如此狠毒。

　　不要再打了，他與你們根本就沒有仇怨，你們?nèi)绱藙邮郑y道不怕遭天譴嗎，住手啊！

　　渙之……你臉上的血……你們給我停手，我不斷嘶喊，卻毫無用處。

　　我甚至飄到渙之面前，但他們的拳頭卻穿過我打在渙之的血肉上。

　　小人，惡毒，你們、你們……住、手！

　　渙之！

　　“啊！怎么回事兒，哪里來的火花，竟給我燙了個口子?！?p>　　“少爺，您沒事兒吧，剛剛好像是有個丁點大的火花在這周圍忽閃忽閃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可能天干物燥吧。您的手，要不要我去給您請個大夫？”

　　“什么玩意兒，算了，也沒有什么大事，真晦氣！”

　　剛剛那一刻，居然有了點力量。

　　嗯？我，好像化形了，不再是幾縷輕煙，這應(yīng)該就是所謂的魂吧。

　　“表哥，姜渙之好歹是熍峰頂?shù)茏?，還是不要鬧得太過了。真要鬧出什么事，恐怕伯父那里也不好交待。”

　　這個人，想起來了，不就是上次跟在黃焱旁邊那個愛穿黃杉的男子嗎，屠魔大會似乎還為我說了句話。

　　“用得著你提醒我嗎，你跟你那唯唯諾諾的父親一樣，膽小怕事，難怪一直以來就只能呆在那個小地方?jīng)]什么出息?！?p>　　黃杉男子：“咱們這次有任務(wù)在身，要與各大世家商討對付魔族的對策，還是不要耽擱了吧?！?p>　　男子：“今天天色不早了，找個地方歇息，明日再啟程吧。”

　　黃杉男子：“您先回去，我處理點兒事情就回去?！?p>　　謝謝你，雖然至今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好人會有好報的。

　　渙之，他們也太下狠手了，你……以后不要再出手了，只要你好好活著便好。

　　姜渙之：“是你嗎？”

　　是我，是我啊，你感覺到了對嗎？

　　姜渙之：“我真是瘋了，竟對著空氣癡心妄想，怎么會是你?！?p>　　不是，我要怎么才能讓你知道真的是我，我一直都在啊。

　　黃衫男子：“姜閣主，你還好嗎，可以請你喝杯茶嗎？”

　　姜渙之：“多謝，我沒事，前方就有一處茶樓，就去那里吧?！?p>　　“兩位公子喝點什么？”

　　黃杉男子：“大紅袍，姜閣主，你呢？”

　　“碧螺春”

　　“好咧，兩位公子稍等。”

　　黃杉男子：“其實我們家曾受華九前輩恩惠，我一直想尋機會報答，奈何我人微言輕，實不能幫著些姜閣主什么?！?p>　　姜渙之：“哪里，剛才還要多謝你，喚我名字就好?！?p>　　黃杉男子：“以前衛(wèi)公子說過一句話，若報恩盡揀容易報法，乃枉然，令我羞愧。但是我不得不考慮家族的利益，多年來，我兢兢業(yè)業(yè)，哪怕跟在其他公子身后也只不過是為了保全家族?！?p>　　黃衫男子端起茶噙了一小口，繼續(xù)說道：“我們這樣的小門戶要想在眾多世家中奪得一席之地實在不易。所以縱使我不贊同他們一些做法，但我也只能選擇與他們站在一起，這乃時勢所迫?！?p>　　姜渙之：“我明白。”

　　黃杉男子：“其實好多小門派都是如此，有時候只能隨大流，一旦發(fā)出不同的聲音，一來別人并不會聽取，二來反而會給自己招來麻煩，所以我們不是不想，是不能。有些事并非我們本意，我們也有著自己的無奈?！?p>　　這么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

　　黃杉男子：“屠魔大會，夏姑娘的事情，我也感到惋惜，這件事其實當時在場的人都有責任。為了大多數(shù)人性命而犧牲了她，委實心虛。風公子此舉我能夠理解，但是也正如我剛剛所說的那樣，我們也有無奈，姜閣主，哦不，渙之兄，你能理解的對嗎?！?p>　　風公子，哪個風公子？難道是靈坤？他怎么了？

　　姜渙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坦言，此事我?guī)筒涣四??！?p>　　黃杉男子：“您恐怕誤會了，也不是要您做什么，就是您作為他的師兄，您說的話他總能聽幾句的?！?p>　　你們在打啞謎嗎？我怎么不太懂。

　　姜渙之：“謝謝你剛剛相救，但是這件事我無能為力，也不想。從你剛才所說我就明白你的來意，靈坤他如今成了魔族首領(lǐng)與各大世家對抗，此舉乃他自己所選擇?！?p>　　“我知他是一個心善溫柔之人，但正因如此，當他決定做了魔族首領(lǐng)，定是不可能改變的，誰勸也沒用。我理解你們的難處與無奈，但卻并不是沒有怨恨，不傷害是我最大的限度，此事恐怕要讓你失望了?！?p>　　我捋捋，靈坤兄成了魔族首領(lǐng)，與這些世家相抗，弄得這些世家抱團商量對策。

　　黃杉男一來確實應(yīng)該也是想報恩。二來若說動了渙之勸說靈坤兄回頭是岸，那他就立下了大功一件，高手過招。

　　不愧是渙之，早就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