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炸出來的這位神醫(yī)此時被召于宣德殿。
白玄青也去了。
自然她梁暹月也尋機(jī)混進(jìn)去了……此刻正化作一小宮女候在宣德殿龍座一旁,離李赟也極近。因怕被認(rèn)出來,全程只把頭壓得低低的。
殿中設(shè)下簡單的筵席,白玄青居座下左邊席面,跟她是斜對面。底下幾個席上還分別坐著她的二哥——棋王梁昭麟和另外幾個文臣,當(dāng)然,太醫(yī)院的張德英也在。
那位神醫(yī)很快被迎入殿中,站在中廳。龍座上的梁廣翌和座下的白玄青遁目而去,神色頗有幾分訝異。
“這……閣下便是神醫(yī)莫言撻?”梁廣翌訝道,似乎是年輕了點(diǎn)……這一句話卡在喉嚨里,卻將目光睨向白玄青,他眉宇間無甚波動,只聽那年輕人朗然道:“回稟陛下,在下并非是莫言撻,而是莫言撻的徒弟耶律策?!彼糜沂执钣谧蠹缯龑ψ仔卸Y。
耶律策?
咦,暹月的耳朵豎了起來,這個名字怎么聽著如此耳熟?她忍不住偏著頭賊賊地去看中廳那人,卻見白玄青已經(jīng)從席位上站起了身來,隨即只得龜縮回腦袋,繼續(xù)開啟雷達(dá)探聽。
白玄青揮了揮手,殿外一干皇衛(wèi)持劍抱弓便哄圍堵住大殿,除了皇上和白玄青,殿中一時四下驚座,可那耶律策卻淡然自若,目光對準(zhǔn)了近前的白衫男子反問道:“不就是一頓簡宴嗎?沒想到淮宋泱泱大國,擺的陣仗就是不同。不過,此為何意???”
“閣下覺得這像不像鴻門宴?”白玄青淡道。
耶律策自笑自答:“哦,難道不是么?”說完又看向龍座之上,聲音詭諳地尊呼完一聲“陛下。”
白玄青依舊聲色如水道:“閣下冒尊師莫言撻之名諱,已是欺君。”
“我算是聽出來了,你這是欲加之罪啊。你們其實(shí)是想引家?guī)煶錾??莫非你們的那位恭王殿下其?shí)并沒有被治好,你們的目標(biāo)還是華佗草。所以三生花也是假的,不錯吧?”
“你的反應(yīng)還不算慢?!卞咴逻@位一向少言的二哥棋王梁昭麟悠悠晃了晃折扇,忽然道。
耶律策仰面一笑,道:“若我不能交出來呢?”
“自然是不行也得行?!闭f罷,白玄青又上前了一步,“今日這大殿已被圍得水泄不通,你若知趣,就將華佗草交出來吧。”
“交出來倒也不是不行,不過老子生平最討厭遭人裹挾?!币刹哒f罷環(huán)視四周,這場簡宴設(shè)得巧妙,殿內(nèi)列坐皆是柔弱文臣,如今百姓已知曉恭王身子治愈,今日種種陰謀算計若是傳言出去,普天之下誰又相信?何況真正的莫言撻早被他幽禁起來……怎么天算地算,似乎于大計皆是不利
白玄青見他面露猶豫,似乎在醞釀另一番對策,便道:“很抱歉,恐怕今日還真由不得你說不。”
耶律策心中卻不慌,雙目沉如山岳,橫豎這華佗草除了他自己,無人知其所在。遂昂首道:“這樣吧,敝人雖不過是大昆南下中原的一小小生意人,得虧這華佗草乃一味神藥,不如敝人就斗膽來向陛下討個交易,如何?”
“你放肆!一個野魯匹夫,竟然敢在父皇面前如此無理!來人吶——”梁昭麟一怒揮手示下,大殿外的皇衛(wèi)漸次沖入,蓄勢待發(fā)。
“慢著!”梁廣翌呼喝一聲,“是誰讓你們進(jìn)來的?”目光從前方移向梁昭麟。
殿上一時氣氛詭異。
暹月斗膽抬了一脖子去瞧,梁昭麟面上不屑,抱著拳頭還要說什么,卻被梁廣翌震目的威嚴(yán)給逼退了下去。
“朕倒是很想看看你要談什么條件?”梁廣翌定定看向座下的耶律策。
“陛下,幸而這來的是我,若是家?guī)熌强删汀彼室饧芷鸶哒{(diào),賣弄玄虛。
“若是莫神醫(yī)如何?”白玄青輕睨一眼,“神醫(yī)性情雖古怪無章法,但卻是磊落之人?!?p> “看樣子你見過家?guī)??”耶律策?xì)細(xì)打量眼前這位同自己周旋之人,形貌及言語一概溫雅而強(qiáng)硬的做派,實(shí)在不失一種高深之氣度。莫不是那位嶺南而上的清微派高僧?他默然于胸,依舊是慵散的調(diào)調(diào),拍一拍那白玄青的肩膀,“家?guī)熕蠓浅H怂艽?,可是呢,劣徒我就比較俗氣,如今雖已有潑天之富貴,但算卦的大巫說我命中還缺一位貴人,故而懇請陛下做主,為敝人賜婚!”
“繞了半天你想讓朕給你說媒?”梁廣翌拍了拍腿,看到堂下之人有求于自己,忽而覺得取藥很有希望,心情松快了許多,接著問:“好啊,那耶律公子且說說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公主殿下?!彼抗饩季嫉?。
???
……
暹月心頭一驚,一步邁出,同那蠻人來了個正面交鋒:“你休想!你做夢!”
“是你?”他抬眉,銳利如鷹的目光驚喜地一跳。眼前的狀況極有意思。
額?
“是你!耶律……策。”難怪名字如此耳熟,原來就是他啊,梁暹月此刻的心情就像坐上過山車。
先有外使設(shè)計請君入甕,后有甕中之鱉反客為主,現(xiàn)在居然還得見堂堂一國公主朝中戲君臣……如此混亂交錯的場面,足以令群臣嘩然。
李赟面上驚蟄,哪個瞎眼的怎么會放了這個小祖宗進(jìn)來?他回看上座臉往下沉的皇帝,提溜著就朝暹月走過去,朝她耳畔輕聲勸道:“哎喲,我的公主喲,您老祖宗怎么上這兒來了……您這是要了奴才的命啊。”
梁暹月如被門板夾到全身僵硬,眼睛也不敢四下亂溜,只一張快嘴掃除尷尬:“我要李公公的命做什么?豈不是瘆得慌?!?p> “小月,怎么你們認(rèn)識?”梁昭麟亦離了席位,邁步而來,定在她與耶律策二人身邊,他的這個五妹妹,自出生起,那可是比當(dāng)朝太子殿下還金貴的人,何況當(dāng)今又有了要做鄰國太子妃的尊榮加持。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倒真想看看,自己的這位皇帝老爹,究竟能為了三弟讓到什么地步?這出戲真是越來越精彩了。
“我……”暹月支支吾吾,車轱轆話滾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總不能說在妓院的洗澡桶里認(rèn)識的吧……
天吶……白玄青呢?他怎么這個時候坐回去了?
個沒良心的。
“哦,”耶律策拖長音,見她除了獨(dú)自尷尬,竟半點(diǎn)沒有對自己的出現(xiàn)有好奇的意思,失望又好笑,繞著她打量一番,才悠悠道,“沒想到你竟然就是當(dāng)朝公主?那日,我……”
糟了,了不得了,梁暹月閉上眼睛,不敢再聽下去。朝臣們的議論之聲漸次涌入耳畔,皇衛(wèi)已避退大殿,漸次撤離。她覺得頭頂一群烏鴉飛過的場景很生動。
誰知對面那個聲音卻爽颯道:“我同這位公主是在花扇節(jié)那日在春熙湖畔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