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閏土你好,閏土再見(2)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言不發(fā)僵持了五分鐘。
“噯,你怎么不說話了?”
累了一天的江子木硬核暴躁技能還是覺醒了,“我嘴瞎啦,說不了話?!?p> “耳朵沒瞎吧,那就聽我說。”肖立早噗嗤一聲,咧著嘴笑了。
“您是消費者,您老上趕著往我口袋里塞錢,我哪兒能拒絕呢?!苯幽狙b腔作勢的掏了掏耳孔,而后托著腮,垂著眼,一字一頓道:“老規(guī)矩,三十秒刷一個火箭?!?p> 呵呵,老娘能安安靜靜聽你講話聽到你嘴說禿嚕皮你信不信?老娘能正大光明把你資本主義大肥羊薅成光頭強你信不信?你盡管說,老娘多一個字兒往心里去都算輸。
肖立早搖搖頭,看著電話那頭的江子木挺著胸收著下巴,一副揣手手式端莊,心下情緒略微陰轉(zhuǎn)晴了。
“顧媽發(fā)了正式聲明,現(xiàn)在我正被網(wǎng)上成千上萬的人罵呢。”
“不是說我自導(dǎo)自演求關(guān)注博同情,就是說我不近人情欺負(fù)弱勢群體……呵呵,我肖立早特么的從來都不會以大欺小恃強凌弱好不好?”
不是人身攻擊,就是道德綁架,我就問你氣不氣吧?
江子木進入角色實在是快,一臉的憤憤難平,雖然咬著下唇?jīng)]說一個字,但細(xì)微的肢體動作跟眼神無不體現(xiàn)著共情。肖立早掃一眼屏幕,頃刻感覺自己得到了理解,默默在心里喊一句“加雞腿”,傾訴的欲望愈發(fā)強烈了。
“是,我身上是有很多的小毛病,我早就承認(rèn)了,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是不是?”
這話一說出來,肖立早下意識小心翼翼搔了搔鼻尖。
其實,剛剛算是他第一次在成名后清楚明白的坦誠自己的不足。之前那么長的時間里,別說承認(rèn)錯處了,這位宇宙無敵肖立早幾乎連他是人類這一基本事實都不愿承認(rèn)。
畢竟,即便再有理智的粉絲,一對上肖立早的臉,也會千年道行一朝喪,乖乖淪為舔顏狗,一廂情愿的把肖立早從人類的行列中篩出來,虔誠的奉為神明。
既然是神,怎么可能有缺陷?就算知道大明星也會拉屎放屁,可心里還是有一股子莫名的蜜汁自信——棗子那樣的頂級偶像,放個屁,都是初戀的味道,拉個屎,也是愛情的形狀。
正因為線上線下這些封神的言辭從不間斷,漸漸地,肖立早也就理所當(dāng)然更不拿自己當(dāng)人看了:
演唱會無嘉賓零失誤一人hold四個小時連帶安可唱跳40首作品——扛不住怎么辦?不會,我是肖立早啊,神一般的愛豆,怎么可能做不到?最后的結(jié)果,是粉絲的值回票價大飽耳福,以及肖立早的虛脫昏迷還不敢就醫(yī)。
非科班出身卻被某國際大導(dǎo)演點名邀戲——被黑粉罵潛規(guī)則怎么辦?不可以,我是肖立早啊,神一般的愛豆,雖然術(shù)業(yè)有專攻,但萬事都講究勤能補拙不是?沒黑沒白的背臺詞,不光背自己的,連有對手戲的一并背了;不懂相關(guān)角色的專業(yè)知識,那就請老師手把手一對一的教,順利做到演完一部戲get一個新技能;沒有相關(guān)角色的特定經(jīng)歷,那就真刀真槍的在目標(biāo)群體里摸爬滾打三個月仔細(xì)體驗,每晚記日記加寫人物小傳,一天不足三小時睡眠。最后的結(jié)果,是角色與演員的合二為一,是老戲骨的交口稱贊,是向黑粉證明他肖立早無所不能即便跨界都是頂級水準(zhǔn),是向市場宣告良幣也能有超乎尋常的商業(yè)價值,是投資方的盆滿缽滿與國際大獎的拿到手軟,以及,肖立早等了半年才白回來的臉,跟殺青后昏天黑地五天四夜的補眠。
剛出道被人嘲笑沒有學(xué)識只能靠臉,寫出來的歌沒文化底蘊怎么辦?那怎么行?我是肖立早啊,神一般的愛豆,老子的字典里,從沒有不可能。演出上課兩不誤,風(fēng)雨無阻雷打不動的必修課全勤,大學(xué)四年順利畢業(yè),再來個本碩連讀,同樣的一絲不茍一心兩用,一秒鐘都得掰成兩半花。最后的結(jié)果,是只會閉眼黑的網(wǎng)路噴子被啪啪打臉,是那些自詡高學(xué)歷草學(xué)霸人設(shè)卻被扒出連CNKI數(shù)字圖書館都不知何物的明星們的自慚形穢,是肖立早家里堆成山的咖啡包裝袋跟他隨身攜帶出鏡率百分百的胃疼特效藥。
……
江子木看肖立早愣了半天神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只聽不說白拿錢不太像話,舔舔嘴唇,很走心的來了一句,“誰身上沒有短處?既然是人,哪可能十全十美?再者說,缺點這東西放在你身上,我可真覺得再合適不過了?!?p> 肖立早回了神,眼珠子一轉(zhuǎn):我懷疑這神婆又罵我了,可我沒有直接證據(jù)。
“我棗子林的粉絲,絕不會像你這么不會說話?!?p> “她們是給你送錢的,我是過來賺你錢的。能一樣嗎?”
江子木眉頭一皺,覺得哪里不太對——現(xiàn)在的娛樂圈,甲方乙方還真是地位倒掛、關(guān)系魔幻。
“知道我是花錢的你還不給我個好臉色看?”
“嘿嘿,金主爸爸萬福金安。”江子木一個白眼飛出來,嘴角卻堆滿了諂媚的假笑,上下半張臉可謂是極度的不和諧了。
“你家金主爸爸可是眾人皆知的‘神的孩子’,你敢給神翻白眼是幾個意思?”
“屁哩?!苯幽景杨^一偏,“從小到大,我還是大家口中一致認(rèn)可的‘全能天才’呢,你敢對天才大呼小叫你是幾個意思?”話音剛落,江子木顯得不是很開心,“不過我最討厭別人說我是靠天賦才考高分拿第一的?!秱儆馈纷x過沒?再好的天賦,后天不努力照樣百搭。感覺那群人把我夸上天,只是為了抹掉我從沒間斷的各種付出罷了。”
肖立早暗暗撇了撇嘴,腦子里轉(zhuǎn)個彎,心里哼道:你這改運的技能,總是天賦不假吧?你當(dāng)我不知道你開掛?不過轉(zhuǎn)念再想,肖大愛豆倒也深表贊同。
的確,大多數(shù)的上天眷顧神明垂青,還不是咬碎了牙熬干了血,一分一分硬拼出來的?既然被粉絲們稱作“假扮成人類的天神”,肖立早也只能褪掉脆弱剝離情感,把自己硬活成神的樣子。
累嗎?能不累嗎!
可眼前屏幕里的江子木,卻從未把肖立早當(dāng)尊神像一樣頂禮膜拜,非但如此,她會責(zé)怪他的錯處,會譏諷他的裝模作樣,會針鋒相對的據(jù)理力爭,會插科打諢的幽上一默,更會把肖立早還沒表現(xiàn)出來的缺點也提前考慮到,然后輕描淡寫的說一句“人嘛,總不能十全十美的”。最讓人開心的,是江子木的這番言行,并非保存著某些目的刻意為之,那種輕松的相處模式,是任何虛偽的故作清高都無法達到的。
被拜慣了的偶像,現(xiàn)在不僅被允許收起翅膀,還被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亩x成個有瑕疵有人味兒的摳腳大漢,終于可以在夏夜的街頭正大光明擼上一串烤雞翅膀。
開心嗎?簡直開心壞了!
肖立早的眼睛像是梵高的星空一樣讓人暈眩,眉頭一挑,接了話茬,“即便我身上毛病再多,做人的良心還是足斤足兩的?!?p> 話還沒說透,江子木倒是早就了然,“所以說,以你現(xiàn)在的江湖地位,哪兒有必要冒著風(fēng)險演什么狗屁苦肉計?”
肖立早一聽這話,配合的跟點頭娃娃似的,“對,對,你說,罵我自導(dǎo)自演的那些傻叉像話嗎?”
“還有那些嫌棄我打壓弱勢群體,不依不饒不肯和解的……”
“真的弱勢群體,可不會亂給人戴‘恃強凌弱’的大帽子,更不會刻意強調(diào)自己是弱勢群體來為自己討便宜!”
“可不是嘛!”現(xiàn)在的肖立早簡直想穿過屏幕一把摟住江子木,然后找個桃花盛開的地方,深情款款,禍福相依,至死不渝的……拜個把子。
“事已至此,你跟顧姐商量過嘛,究竟要怎么收場?”
“還能怎么樣?之前我不是說過了,按流程走,照法律法規(guī)辦?!?p> 江子木哼了一聲,想想那成千上萬躲在屏幕后的吃瓜群眾,覺得這事兒怕不會那么順風(fēng)順?biāo)?p> “你這么一來,只怕全球網(wǎng)民都要瓜田起舞了?!?p> 肖立早眼風(fēng)一冷,抬眉仰臉,盯著天花板,充滿王霸之氣的應(yīng)道:“那正好,就讓全球網(wǎng)民做個見證,看我這回怎么瓜田叉猹吧?!?p> 江子木很不厚道的又翻個白眼:閏土你好,閏土再見。
“我說肖大愛豆,話都說開了,現(xiàn)在心情好點兒沒?”
肖立早:我要是承認(rèn)跟你打一通電話心情就美妙到開花,你這神婆還不得上天?
“跟你聊天也就比跟siri對話稍微強那么一丁點兒,你還指望我的情緒有什么質(zhì)的改變?”
“呵呵。那有可能是量變不夠,多聊兩塊錢的,等我的微信零錢多加幾個零的時候應(yīng)該足以達到質(zhì)變了。”江子木沒好氣的在自個兒心里冷笑了一聲,一扭臉,又是個人畜無害的微笑,“親,要不這樣,我多教你幾句小語種的臟話。你要還是順不過氣來,就自己在房間里大聲喊兩遍,實在不行,編成rap唱出來也行啊?!?p> 肖立早:這神婆滿腦子都是些什么騷操作?
“首先呢,就是本人的專業(yè)語種——阿語。”江子木用手指隔空開始鬼畫符。
“???????”
“跟江老師念哦——shalamuda?!?p> 肖立早毫不掩飾的一臉嫌棄,“沙什么噠?神馬拉噠?沙拉木啥?”
“我嚴(yán)重懷疑您老其實知道這個詞且很熟悉它的意思,”江子木嘴一撇,拿鼻孔對著手機屏幕,“不然,你怎么能把這個詞語的精髓表達的這么淋漓盡致?”
外語小達人在線懟人,關(guān)鍵還是用母語,關(guān)鍵還不帶臟字。
“這詞什么意思?”
“哦,”江子木挖了挖鼻孔,“等同于英語里那個B開頭的五個字母的常用問候語?!?p> “我……”
有那么一瞬間,肖立早覺得即便自己立馬飛到加拉帕戈斯把江子木從酒店的沙發(fā)上拖起來暴打一頓,世人心中正義的天平也會毫無懸念的偏向自己這一邊。
“然后呢,是葡萄牙語?!?p> “Que merda!”
“跟江老師再念一遍——K麥蛤得。這是神獸羊駝的葡語小名?!?p> “噗……”
“緊接著,是泰語?!?p> “再來,是俄語?!?p> ……
肖立早默默聽了約莫十分鐘,從一開始的不屑一顧,到后來的難以置信,心里一個聲音用劫后余生般的慶幸語調(diào)不斷重復(fù)著一句——還好先前沒跟這神婆飚外語,不然真要對上,怕要尸骨無存了。
“那個……江…江老師,你是怎么能同時掌握那么多語言的?”
“哦,也沒啥,就是多聽多說多練咯。反正啥東西我學(xué)的都比別人快——一般人念一年才能掌握的,我最多也就需要三四個月吧。”
肖立早:這應(yīng)該算是最低調(diào)的炫技了。
“您的每一門外語,是不是都是從臟話開始學(xué)起的?”
江子木:明知這不是啥可驕傲的事兒可還是一臉洋洋自得。
“還行吧。畢竟這些都是常用的?!?p> “那您的每一門外語,都是在跟native speaker的吵架中精進的吧?”
“瞎說!”江子木有點兒忘形,兩手叉著腰,揚著小臉應(yīng)道:“那必須得是先精進再吵架?。〔蝗辉趺蹿A?”
“嘖嘖嘖……”肖立早奉上了這輩子最浮夸的贊美,“不愧是世界臟話…不是…是世界文化…文化的橋梁?。 比遣黄鹑遣黄?,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