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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烈風(fēng)

營救(一)

怒海烈風(fēng) 四海風(fēng)清 3634 2020-02-11 19:05:49

  離府衙西南不遠(yuǎn)的平安院內(nèi)便是耀城牢房,院子長寬有三百步大小,周圍是青石壘砌五丈高的夾沙墻,墻面抹上三合土,光的歇不住一只蒼蠅。院內(nèi)除了差役看守們住的院落,當(dāng)中間又有青磚圍建起的監(jiān)房,監(jiān)房高有2丈,四面由青磚圍的嚴(yán)絲合縫,只沖著北面留下一人來高的門洞,走進(jìn)門便是幽暗的回字型長廊,寬不過三四米,長廊兩邊像鴿子籠一般排列著監(jiān)室,監(jiān)室又黑又小,像是大點(diǎn)的馬車廂,每間囚室得關(guān)四五個犯人,到處都混雜著發(fā)霉的干草和屎尿氣味,長廊中每隔四五米遠(yuǎn),立著支撐房梁的石柱,柱子上點(diǎn)著小油燈,整座監(jiān)室的墻上沒有一扇窗戶,只在每間囚室的麻石屋頂上鑿出巴掌大的透氣口通風(fēng)。

  張倩兒蒙住臉,不等老刀答應(yīng),便率先一個縱身躍至墻頭,修煉初源之力已有月余,雖然小六的初源之力比較低微,但是翻墻越戶倒是游刃有余。以前在閨中無事,她也曾偷偷翻看些豪俠異士話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身輕如燕,便忍不住想要在老刀面前賣弄一番,只是她光想著如何翩若驚鴻,卻不曾想到圍墻那邊,竟放了一排盛水用的瓦缸,其中一只被她從空中落下,生生砸成兩半。

  這一聲動靜著實(shí)不小,便如夜里放了大炮仗,一瞬間,只聽值更的差役遠(yuǎn)遠(yuǎn)喊道:“什么人。左邊有動靜?!痹捯粑绰洌懵犓拿姘朔接袛?shù)聲腳步像張倩兒這里奔來。辛老刀見張倩兒不聽勸阻當(dāng)先飛上墻頭,自己也只好跟著,正要抬腿,聽見那邊院中一聲脆響。老刀不由得身體一僵,屏住呼吸,然而已經(jīng)遲了,剛才還安安靜靜的院落里,立刻傳出差役們大呼小叫的吆喝聲,老刀暗叫不好,他猛一提氣,在墻基上一個借力,身體便落在墻頭,向下望去,只見張倩兒手足無措的扶著墻,腳下是一地的碎缸片。

  “你怎么樣,有沒有傷到?”老刀憋著氣小聲喊道,“快上來呀”

  四周的腳步聲已經(jīng)十分清晰,差役越來越近。

  “大哥,我腳抽筋了,跳不上去·····”聽聲音張倩兒都快哭出聲了,老刀不免頭疼,千不該萬不該,帶這么個丫頭來探情況,當(dāng)時也顧不得那么多,縱身跳下去,一把攙扶住張倩兒,騰身一躍,跳出十來丈,兩人躲到停放的囚車后,剛剛掩住身形,便見有七八個差役舉著火把從房后繞了出來,

  “哪里響動?”只見領(lǐng)頭的問道。

  “好像就在這附近”“你聽清楚沒有”

  幾個人七嘴八舌舉著火把四處搜查,其中一人經(jīng)過那水缸邊時,老刀心提到嗓子眼,摟住張倩兒的手不由的緊了緊,張倩兒只覺背后的手一用力,整個身體和老刀貼在了一起,差點(diǎn)忍不住驚叫出聲,閨中姑娘的身體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摟在懷里,免不了心中小鹿亂撞。無奈之下,只能忍著臉上陣陣發(fā)燒,一動不敢動彈。

  眾人正在搜查,只見院子另一頭又有紅光映天,傳來遠(yuǎn)遠(yuǎn)的驚呼:“起火了,快救火啊!”領(lǐng)頭的衙役見勢揮手招呼道:“快去救火,小心戒備?!闭f完,一干人立刻向院子火起的方向跑去,

  老刀見眾人退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將張倩兒整個摟在懷中,倩兒的臉則緊靠在他的胸口,臉色緋紅,鼻尖上滲出細(xì)細(xì)的汗珠,此刻兩人四目相對,老刀不由的一陣燥熱,心中一慌,趕緊松開張倩兒的纖細(xì)腰肢,

  “呃······”張倩兒只覺身體一松,這才吐出一口氣,緊張的這半天時間竟憋著氣不敢呼吸。兩人松開彼此,氣氛一時尷尬,剛要開口,只聽前面又一陣響動,便見一人磨磨蹭蹭又轉(zhuǎn)身回來,他徑直走到水缸邊,將火把戳進(jìn)水中,便貓著腰壓低聲音喚道:“辛先生,辛先生。”

  老刀一聽聲音,卻是余賢,從囚車后面閃身走了出來,“余賢?”

  “正是小人,老爺派我在此做接應(yīng),幸虧那些人都是政監(jiān)院的,對此處不熟悉。小人剛剛過來時,擔(dān)心是先生來了,這才在馬廄點(diǎn)了火?!?p>  “哎呀,辛苦余兄?!崩系队行┎缓靡馑?,正說著,躲在囚車后的張倩兒突然打了個噴嚏。

  嚇得余賢猛一個激靈,抽出腰刀喝道“誰?”

  一個嬌小的身影羞答答的從囚車后面走了出來,站到老刀身后,探出頭望著余賢做了個鬼臉便縮了回去,余賢初見身影,只覺有點(diǎn)熟悉,待一張俏臉從老刀身后探出,他才看清竟然是大小姐,嚇得手一松,腰刀掉到地上。此刻他嘴里舌頭已經(jīng)不聽使喚,滿是懷疑的打著結(jié)道:“大······大······大小姐?”

  他又轉(zhuǎn)過臉,眼神在老刀的臉上轉(zhuǎn)了幾圈,一跺腳“辛先生啊,你····你你······你怎么把我們大小姐給帶到這種地方來了?”

  “你別胡說,辛大哥才沒有帶我來,是我自己來的,你不許亂說,那水缸也是我摔下來打破的?!睆堎粌阂膊恢滥睦飦淼挠職?,竟顧不得害羞,站出來為老刀辯護(hù)道。

  余賢聽她這么一說,臉上立時有些不自在,心里想著“大小姐這般維護(hù)辛先生,難不成私下里有了情誼?”想到此處,他不由的嘆氣。

  “這也太背了,這種事偏偏讓我遇上,若是老爺問起,我少不得又得裝糊涂,否則豈不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p>  當(dāng)時他便打定主意干脆裝糊涂裝到底,只見他如沒聽見張倩兒說話一般,抬頭看了看天,似自言自語道:

  “今天太黑了,怎么連個月亮都沒有,啥也看不見。辛先生,我肚子有點(diǎn)不舒服,要去出個恭,您要找的人,就在重監(jiān)丁字號房,您從正門進(jìn)去,直走到底右轉(zhuǎn)右手倒數(shù)第二間就是,如今重監(jiān)里的犯人都被調(diào)到別的囚室,不會弄錯,我就不陪著您了,今日咱們自己的差役都被調(diào)去別處,只留我一人在此協(xié)調(diào),剩下的都是政監(jiān)院的人,您若遇見不開眼的,盡管招呼不用客氣?!闭f完,他一手捂臉轉(zhuǎn)身,邊走邊念叨。

  “哎呀這黑燈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見了,我是不是要瞎了?!?p>  “噗·······”余賢自言自語的剛走,只聽張倩兒笑出了聲,“這家伙,真夠滑頭。”

  “他啥意思啊,這個時候出恭。”老刀哪里知道余賢想的復(fù)雜,他自小長在海邊,對于男女禮教之事本來也沒有那么大規(guī)矩,只當(dāng)余賢膽小怕事。

  “大哥,就別想了,傻不傻你,還要不要救你義兄?”

  老刀這才醒悟過來,趕緊跟上張倩兒的腳步往囚室走去。

  重刑室位于監(jiān)獄的最里面,沿著狹長的過道一直走到底,被劃分出一個單獨(dú)的區(qū)域,此處關(guān)押的犯人往往都是罪大惡極的亡命之徒,所以這里的監(jiān)室,門板更厚,鎖具也更加結(jié)實(shí),不過今天的重監(jiān)室異常安靜,原先待在這里的囚犯,都被安置在外面的囚室之中,只留下最靠里的倒數(shù)第二間囚室中王成王劍鴻父子二人,斜靠著冰冷的石墻席地而坐。

  “鴻兒”王成一邊揉著因?yàn)閹Ъ隙兊哪[脹的腳踝,一邊嘆息著抓住王劍鴻的胳膊,他看著兒子消瘦憔悴的臉龐,舉起衣袖,輕輕的擦拭著王劍鴻臉上的血漬?!笆菫楦傅暮α四恪!?p>  王劍鴻自成年后,極少見父親如此親昵,卻也沒有躲開父親的手,他緩緩的握住王成那布滿繭子的粗硬手掌,慢慢緊靠著父親趴下,任由父親的大手,像孩提時那般撫摸在他的頭頂。

  “爹,你是一心為國的英雄,是孩兒拖累了你,到了梁京,我便告訴大人們,是我結(jié)交了海匪,你據(jù)不知情,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爹爹替孩兒受過?!?p>  王成聽了,猛地拉起王劍鴻,他一雙豹眼狠狠盯著兒子。

  “父······父親,你”

  “跪下”王成猛地喝道。

  王劍鴻見父親突然發(fā)怒,趕緊老老實(shí)實(shí)的跪在父親面前。

  “你給我對天盟誓,我說一句,你跟我說一句?!?p>  “是”

  “我王劍鴻,對天盟誓,絕不可承認(rèn)與火氏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不可透露閻王島一切消息,更不可替父受過,若違此誓,便讓父親之魂魄,墮入阿鼻地獄,永不超生,百年后,父子亦永不相見?!?p>  聽著父親一口氣說完誓言,王劍鴻已失聲痛哭。他只覺那一字一句如刀尖般,扎在心中似還不夠,偏要轉(zhuǎn)上幾轉(zhuǎn)。喉嚨里如填入一塊大石頭,哽咽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若不說,我便撞死在這石墻上。”王成見兒子不開口,真的猛然站起身,便要作勢去撞石墻。

  王劍鴻猛的抱住他哽咽著道:

  “我說······我說”。

  王劍鴻按父親所說,跪在地上一字不拉的又將誓言復(fù)述了一遍,王成這才嘆了口氣,坐倒在地。他用手摟住泣不成聲的兒子說道:“傻孩子,私通海匪不過是個借口,為父的命是早已注定了,忠平王對為父有知遇之恩,如今他失勢,朝中不過是有人想借為父的嘴去坐實(shí)他圖謀不軌的罪罷了,這又豈是你能擔(dān)的了的?士為知己者死,為父已做好準(zhǔn)備了?!?p>  “我就不信,堂堂天子腳下,能夠任由他們胡作非為,爹,你可是守住平山的功臣啊,他們這么做,就不怕寒了天下將士之心嗎?”

  王成仰頭透過洞口看著漆黑一片的夜空,一言不發(fā)。

  王劍鴻知道父親此時心中悲苦,也不在說話,一陣風(fēng)吹過屋頂?shù)耐笟饪?,帶著咸味的海風(fēng)為這狹小逼仄的空間帶來一絲氣流的擾動,也將那難聞的氣味沖淡幾分,王劍鴻此刻突然想起數(shù)月前在閻王寨的那些日子,也是同樣身陷囹圄,卻因此結(jié)交到一幫意氣相投的朋友,有了兩位結(jié)拜兄弟。尤其是三弟辛海平,數(shù)月前得知金龍灣被屠他便率隊(duì)前去搭救,只是那里早已化為一片焦地,三弟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葬身火海。如今自己與父親被莫須有的罪名拿了即將押送梁京,雖說父親想要擔(dān)下一切罪責(zé),但王劍鴻知道,即使如此只怕自己也是兇多吉少,那些大人們,又豈會在乎多一條人命,想到此處,他不由的悲從心頭起,默默的靠著墻流淚,喃喃自語道:“三弟,若是你泉下有知,便走慢些,你二哥我,要不了多久,便要和你黃泉相會了。”

  “二哥,二哥”

  王劍鴻心中真默默念著老刀,恍惚間,竟聽見老刀的聲音,猛的坐起身,他摸摸額頭,“我是發(fā)燒燒糊涂了?怎么聽見有三弟的聲音?”

  他又轉(zhuǎn)頭看向父親,只見王成也坐起身,疑惑的看著自己,便在這時,門口響起腳步聲,一聲更加清晰的聲音響起“王劍鴻,王劍鴻·······王二哥。”

  這一次王劍鴻明白自己沒有聽錯,他猛的撲到門前,透過小小的觀測孔向外叫道:“是誰,誰喊我,是是······三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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