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眸,顧清越已是淚眼朦朧,梨花帶雨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我見猶憐。
“景瑜你可不可以先出去,我有話要對我家王爺說?!?p> 顧清越說的是“我家王爺”。
還在為她忙前忙后的楚景瑜神色微變,卻也是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出去了。
“你想要說什——”
楚子煜萬萬沒有想到顧清越直接沖至他面前抱住了他,她哽咽著:“楚子煜我好怕?!?p> 看著懷中的人兒哭得稀里嘩啦的,楚子煜到口的狠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他只感覺自己的一雙手無處安放。
“怕什么?”
“我夢見你死了……我好害怕?!?p> 楚子煜心里的某個地方好像被猛地?fù)袅艘幌隆?p> “我以前所有的事都不記得了,我大病初愈便嫁給了你,你之前也看到了我爹娘他們心里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女兒,我現(xiàn)在只有你了……”
“別怕,你還有景瑜?!?p> 顧清越松開了楚子煜,淚流滿面地注視著他的眼睛。
“楚子煜,我是你的王妃啊?!?p> 她說她是他的王妃。
“我之前是不懂事喜歡頂撞你,可嫁夫隨夫,我真的心悅你啊?!?p> 楚子煜神色一愣。
她說,她心悅他。
顧清越把哭訴的聲音拿捏得剛剛好,她就是要讓楚景瑜聽得一清二楚。
楚子煜壓抑著想要為顧清越拭去眼淚的沖動,他對她說道:“你好好休息,我晚點(diǎn)過來看你。”
說完楚子煜便紅著耳根慌慌張張出去了,而他一推開門便迎上了神情復(fù)雜的楚景瑜。
“不是,景瑜我……”
“好好待她?!?p> 楚景瑜只是淡淡一笑,轉(zhuǎn)身離開了。
“楚景瑜——”
楚子煜連忙追了上去。
屋里的顧清越卻是諷刺地笑著,她甚是安閑地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吟著。
有那么多人說自己長相傾國傾城,那這張臉不就是適合用來迷惑人的嗎?嗯哼?
兩人一走知夏和蟬衣就急匆匆地跑了進(jìn)來。
“王妃你還好嗎?”
“王妃你怎么樣了?”
“……”
“我還好,不用擔(dān)心。”
知夏伸著小腦袋問道:“王妃餓了嗎?要奴婢給你弄點(diǎn)吃的嗎?”
顧清越點(diǎn)了點(diǎn)頭,知夏就趕緊給她弄吃的去了,現(xiàn)在屋里只剩下顧清越和蟬衣。
“蟬衣,”顧清越垂眸吟了一口茶,“真好聽。”
“奴婢謝王妃夸獎?!?p> “宣散風(fēng)熱、透疹利咽、退翳明目、祛風(fēng)止痙,是這樣吧?蟬衣?”
蟬衣眼中很快閃過一絲慌張,雖然轉(zhuǎn)瞬即逝,卻還是被顧清越捕捉到了。
“王妃有何吩咐?”
顧清越倒著掂了掂茶壺,“沒水了?!?p> 蟬衣拿著茶壺出去了,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聽見顧清越說道:“聽說蘇木泡茶可以行血通絡(luò)。”
蟬衣身子一僵走了出去。
見蟬衣也離開了,顧清越方才凌亂著頭發(fā)走出了屋子,現(xiàn)在只有冷御在門外站著。
“小姐?!?p> “小冷將軍五年未見,別來無恙啊?!?p> “公主!”冷御作勢就要跪下,然而被顧清越攔下了。
“人多眼雜的,說什么胡話呢。”
“是,小姐?!?p> 冷御心里一時間說不出的歡喜和如釋重負(fù),他們大云的公主終于記起來了。
顧清越把目光轉(zhuǎn)向那兩個雪人,這幾日天氣轉(zhuǎn)暖,原本胖嘟嘟的雪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化得只剩下個骷髏了,它們身上還滿是大大小小的窟窿洞,已是分不清眼睛和鼻子了,那一身楚子煜特地讓人給它們趕制的華服,現(xiàn)在就像是不知道哪個蹩腳的裁縫裁剪大了尺寸,松松垮垮地搭拉在它們身上,竟是多了幾分頹敗的意象。
像木偶一樣,了無生氣。
“你說我是不是該慶幸,我這樣一個亡國公主居然沒有被處死或者賣到青樓里,還得皇恩婚配于不知多少女子傾慕的煜王?!?p> “小姐受苦了。”
顧清越看向他莞爾一笑,萬種風(fēng)情繞在眉梢。
“只是我很好奇啊,以我大云的兵力和冷將軍的威名,怎么連上華城都沒守住呢?嗯?”
“屬下日后會向小姐說明的?!崩溆f完給顧清越使了一個眼色,知夏和蟬衣此時都已經(jīng)回來了。
知夏剛想說“王妃你怎么這樣就出來了”卻見顧清越對她們兩個輕輕擺了擺手。
“都放進(jìn)去吧,我待會兒吃點(diǎn)。蟬衣去為我取一張琴吧?!?p> 蟬衣很快取了一張琴過來,顧清越輕輕撥弄了幾下,音色不及她還在大云時沈君歡送她的那張琴,冼雪,只是它怕是被那場大火燒成灰燼了。
“現(xiàn)在只能湊合著用了。”
蟬衣不解其意,只以為顧清越是嫌這張琴不好,便問道:“王妃這琴是不合你意嗎?”
煜王府的琴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只是怎樣好都是比不過母后贈予她的那張。
“是差了些,不過能用?!?p> 知夏這時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王妃你是不知道,這張琴是除了王爺書房那一張外王府最好的了?!?p> 顧清越抬眸對知夏安然淺笑道:“我用過比這更好的琴。”
她素面朝天,干凈得像是九天掉落的神仙,不曾沾過那陽春水,不曾食過人間煙火。
知夏臉驀地就紅了,她急忙低下了頭。
顧清越看著知夏的反應(yīng)有些好笑的抿嘴笑了,她的嗓子還是稍稍有些沙啞。
“這些日子還真是無聊的緊,冷御你會舞劍嗎?喏,就在那里,我為你撫琴。”
顧清越說著給冷御指了指臘梅旁邊的空白雪地,她知道他的劍術(shù)極好,小時候她還在大云的時候,冷御每次進(jìn)宮都會給她舞一曲劍。
冷御提劍走到院中央,拔劍起舞。
蟬衣原本是想讓下人們?yōu)轭櫱逶桨醽碜酪蔚?,卻不料她直接在檐下席地而坐,然后把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王妃你這樣……會著涼的?!?p> 知夏話說了一半,悠揚(yáng)的琴聲便從顧清越蔥指間流出,回蕩在整個院落里。
她們兩個只好安靜地站到顧清越身后,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玄衣男子從那邊的穿廊走過來。
雪地里的男子一身黑色勁裝,與那雪地里的一片白形成鮮明的反差,愈發(fā)襯得男子膚白如雪,只見他手中長劍如芒,似覆了一層霜雪,一收一合間盡是氣貫長虹的勢態(tài),絲毫沒有矯作之氣,那劍環(huán)在他周身自在游走,像是和男子一體一般,轉(zhuǎn)身間帶起衣袂翩躚,他落劍穿紅梅,起劍揚(yáng)落雪,那輕若游云的樣子,好似足不沾塵欲隨風(fēng)而去,不由得讓人聯(lián)想面具下是怎樣一副面孔。
檐角紫鈴鐺叮鈴作響。
階上的女子一襲紅衣赤腳席地坐在那里,一雙玉足凍得微紅,散落的長發(fā)些許凌亂,額心一點(diǎn)朱紅為她添得幾分妖媚,可仔細(xì)看過去,女子的臉上卻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時不時莞爾一笑將人的魂兒都勾了去,白皙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游走在琴弦之間,那琴聲就好像從她指尖生出,然后掉落在碎雪上。
單薄得讓人心疼。
玄衣男子加快步伐走到了顧清越身邊,他解下自己的披風(fēng)蓋在了顧清越身上。
顧清越手指一頓,樂聲戛然而止。
“怎么,楚景瑜走了?”
見身后的人許久都不曾回話,顧清越只以為楚子煜不愿理她,便又說道:“剛剛的事不用當(dāng)真?!?p> 身后的男子微微蹙眉,“什么不用當(dāng)真?”
顧清越神色驚變,她猛地轉(zhuǎn)身。
“楚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