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噓也是一種本領。
有的人只做不說,所以默默無聞,干到死都沒人知道;有的人只說不做,所以夸夸其談,令人感到討厭;有的人既做又說,這種人多少還會有所成就的。
畢竟人家的吹噓也是建立在做事基礎上的,基本性質跟今天的網(wǎng)紅差不多,僅僅做了一成的事情,一定要拿出九成的功夫來吹噓,即便是曇花一現(xiàn),畢竟人家還顯眼了一次。
當下正在吹噓的李把頭就是這樣,僅僅跟著獨眼龍巡邏了一次,就整整吹噓了大半天,直到何把頭回來的時候,大家喝的差不多了,但他吹噓的熱度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何把頭,你回來了?趕緊給大伙說說今天護商的情況?!币姾伟杨^回來,喝酒正酣的李把頭大著嘴巴對他說道。
巡邏的時候有很多值得炫耀的事情,護商也不例外,肯定有許多值得吹噓的地方。
何把頭把張老三送給他的酒肉放桌子上一放,“給,這是我給大伙帶的,酒肉都有。”
哎呀呀,真他嗎的開眼了。
早就說過,土匪都是見了酒就沒命的主,原本李把頭帶回來的酒就不多,幾個人一起喝,還沒喝多少就快要見底了,正碰上何把頭又給大伙把酒帶回來了,能不高興嗎?
“何把頭,給大伙說說護商的事?!崩畎杨^說道。
本來就已經(jīng)受到刺激了,這些人還喊叫著要給他們說說護商的事情。
何把頭哪有好心情給他們說些什么呢?
說人家草坪山土匪吃得好,喝的好,還出手大方?還是說一路上的見聞或者是其他什么呢?
其實不管是說什么都無濟于事,因為他的心理上已經(jīng)有氣了。
“奶奶的,石塔山是土匪,草坪山也是土匪,看看人家日子過的真他媽滋潤,再看看咱自己的日子過的真是恓惶?!痹诓萜荷酵练嗣媲?,何把頭一直強忍著心中的不滿,現(xiàn)在當著自家兄弟的面終于說實話了。
人都是要點面子的,自己家過的再不行,人面前還是要充一充大尾巴羊的,可一旦回到自己家里,本性該咋暴露就咋樣暴露了。
要么罵娘,要么掀桌子,要么把自己喝的一塌糊涂,然后再罵娘。不管形式如何,情緒總是要發(fā)泄的,不然憋死咋辦?
負面情緒是很容易傳染的,原本指望何把頭給大伙說說護商的事情,沒成想他竟然發(fā)泄不滿了。
這種情緒一下子把李把頭也點燃了,“兄弟,你說咱們石塔山也是當土匪的,咋跟人家的差距這么大呢?原來只是聽說人家日子過的好,今天跟著巡邏一次,這才發(fā)現(xiàn)人家過的日子真他媽不是一般的好?!?p> 差距咋這么大呢?
“還不是咱們的頭不行?!焙伟杨^直接說道,“看看人家滾刀王、賽張良,再看看咱們頭就知道差距了?!?p> 兄弟,去了一趟草坪山,膽子一下子肥多了,都敢罵領導了。
何把頭此言一出引發(fā)了短暫的寧靜。
雖然土匪沒有多少文化基礎,但人家也很會想問題,原本大家的基礎都是一樣的。,在草坪山曬太陽,我在石塔山躲陰涼。
可當大家一起來到鳳州城后,一切都變了。
草坪山的日子一天過得比一天好,都快進入小康社會了,咱他媽還掙扎在生死線上。
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在差距如此巨大的情況下,土匪們不罵領導都難。
“依你之見,我們該當如何?”李把頭喝了一口酒狠狠的說道。
“哼--,既然大家都是土匪當然要棄暗投明了?!?p> 棄暗投明?
說實話,土匪能夠說出這樣有層次話語的人還真不多。
何把頭能在關鍵時候說出如此有文化內(nèi)涵的話來,說明人家也是做了充分思想準備的。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立即就把這幫字都不認識幾個的人全給難住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說明白的。”
“棄暗投明就是離開這里,尋找更好的歸宿?!?p> 雖然何把頭解釋的未必完全符合“棄暗投明”的真實意思,但基本上算是說清了。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反水。”李把頭解釋道。
反水?
看看這語言藝術,多清楚,多明白。
自古以來,各項各業(yè)都有自己的專有名詞,百姓起義叫“造反”,官員起兵叫“叛亂”,而“反水”這個詞似乎是專門給土匪用的。
專有名詞不好好用,偏偏要說什么棄暗投明,欺侮我們沒文化嗎?
聽完李把頭的話,何把頭點頭道:“也可以這么說?!?p> 李把頭聽罷沉默了,想了想道:“按照當前的情況反水也能夠理解,只是過去在山上的時候十大王待我等很是不錯,若為了生活的更好一些就反水,有些不夠意思?!?p> 李把頭的話讓何把頭有些不好意思,說實在的,當年他走投無路時是十大王收留的,雖然幾年來石塔山的日子過的很是緊吧,但至少沒有讓他餓死。
現(xiàn)在若是為了一點吃喝就離開石塔山還真有些說不過去。
想到這里,何把頭有些于心不忍,對李把頭道:“大王對我們的恩情,我自然知道,但當下的山寨還是大王說了算嗎?”
好深奧的問題!
土匪的山寨,山大王不說了算,難道小嘍啰說了算。
但許多時候事情并不是表象看的那樣。
聽完何把頭的話,李把頭臉色有些難看,“你說的有道理,自從進城之后,大王很長時間不管事了,大小的事情都是混驢做主。再說了混驢一個外來戶不過是投機取巧為我們開了城門,大王就把二大王交給他,也太便宜這小子了。”
“李把頭說的太對了,混驢這家伙心黑著呢。你知道草坪山雇傭咱們是多錢一天嗎?”
“多錢?”
“每人每天十文錢?!?p> 十文錢?
聽完何把頭的話,在場的土匪都吃驚的看著他,“不可能吧?”
“有啥不可能?!焙伟杨^道:這話我可是聽張老三說的,人家可是草坪山僅有的兩個堂主之一,他的話還能有假?”
小土匪聽罷,不樂意了,“每人每天十文錢,到我們手里就成了五文錢,攔腰砍一半,混驢的心太狠了吧?”
狠,不是一般的狠,簡直就是黑心棉。
“這倒也是,既然草坪山給了咱們十文錢,就算混驢想給山寨留點,至少也該給我們八文錢。要不行明天我們?nèi)フ艺?,讓混驢把給我們的護送費再增加點?!崩畎杨^說道。
“好--,明天一早,哥幾個都去,一起問問混驢。”何把頭跟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