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遙,你也是西海水族吧?”浚九問著,遙禾山莊和月隱城挨著那么近,兩家世代交好,禾遙應(yīng)該也是西海水族。
禾遙沒說話,只是簡單地“嗯”了一聲。
浚九眉梢一挑,饒有興趣地問:“你是西海哪一族?我怎么沒聽說過遙禾山莊的真身……”
禾遙一個刀眼掃過去,在這里兩個大男人討論真身,無異于就是在討論對方裸體什么樣,這是很私密的問題。
雖然真身這件事,并不算多避諱,可是禾遙還是沒多搭理他。
浚九本著作死無下限的節(jié)奏繼續(xù)說:“我聽說,西海鮫人族,各個長得好看?!边€左右端詳著禾遙:“你長得好看,精通音律,不會是鮫人族吧?”
禾遙冷冷地看他一眼:“我懂音律?我的音律你聽得懂嗎?”
浚九是生來的天之驕子,這些東西一向不屑一顧,可是從小偏偏和囚牛神君交情甚好。
浚九癟了癟嘴:“你明明知道我不擅長音律,這一點你應(yīng)該去找囚牛大伯,不過就你彈得那玩意兒,估計他也聽不懂?!?p> 禾遙俯首公文,懶得搭理他。
“嘶!”禾遙倒吸一口涼氣?!翱>?!你找死!”禾遙揉著大腿,瞪著剛才掐了他還在那里幸災(zāi)樂禍的浚九。
浚九連滾帶爬地咕嚕下去:“喂!不是說鮫人族的眼淚是珍珠嗎?我就想讓你哭一個……”
禾遙咬牙,起身拿著公文要把浚九拎起來收拾,月隱城的消息再次傳來……
洛瑾瑜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去禁地去找半夏,還解開了半夏的啞穴。知道這件事的月隱熙箋幾乎火冒三丈,甚至當(dāng)場放下幾位仙門長老,直奔禁地,差點動手殺了半夏。
洛瑾瑜的臉色幾乎黑的嚇人,月隱清竹已經(jīng)太久沒有見過洛瑾瑜這幅樣子了,那眉宇間的陰郁透著恨。
月隱熙箋沒說話。靜靜地看著洛瑾瑜,不聲不響。
“月隱熙箋,你到底有沒有心???”洛瑾瑜咬牙切齒:“一萬年了,你要我的命,你也拿去了,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洛瑾瑜飛身上前,周遭黑氣蔓延,瞳孔也變成了紅色。洛瑾瑜抓住了月隱熙箋的肩膀,眼角赤紅:“你還想怎么樣?再殺我一次?你殺就是了,可你為什么還要誅心!”洛瑾瑜的怒火幾乎能點燃整個山洞,將一切化為灰燼。
半夏冷笑一聲:“光殺了你怎么足夠?若不誅心,你恢復(fù)元神,豈不是又成了三界禍患?”半夏的聲音不大,但在場的人都聽得見。
月隱熙箋分明看見洛瑾瑜眼中的暴怒和絕望。
“她……說的對嗎?”
月隱清竹雙眸暴睜:“洛瑾瑜!你把她放下來!”言語之間的緊張仿佛洛瑾瑜下一秒就能讓月隱熙箋死了一般。
洛瑾瑜看著月隱熙箋的眼睛,她神色痛苦,卻不掙扎也不求饒。
“怎么?”洛瑾瑜冷笑一聲:“你現(xiàn)在連話都沒有對我說的了嗎?”
月隱熙箋咬牙,看著半夏眼中那一抹得意:“早知如此……我就該殺了她?!?p> “洛瑾瑜!”月隱清竹的聲音充滿警告:“如果你再不放下她,我保證你后悔一輩子!”
月隱熙箋感受到,洛瑾瑜的手一抖,他手上的力道越來越輕,最終……把她放下來。她看著洛瑾瑜的樣子,眼神中盡是殺意。
月隱熙箋落地,月隱清竹趕忙過來,扶著她:“箋箋,你怎么樣?”月隱熙箋臉色蒼白,捂著胸口,仿佛隱忍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洛瑾瑜背對著她們,雙拳緊緊攥著,一拳出去,旁邊的石壁上就被打碎一塊巖石。
洛瑾瑜的話,幾乎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月隱熙箋,從今往后,你守你的三界蒼生,我做我的滄海蜉蝣,你我以后,再也不見!”
話音剛落,月隱熙箋嘔出一口鮮血來,月隱清竹見了驚慌失措:“來人!叫大夫!”
洛瑾瑜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可那也只是一瞬間,幾乎轉(zhuǎn)瞬即逝。
月隱熙箋擦了擦唇角,看著掌心的血跡,忽然……笑了。
她眼角噙著淚,笑得那叫一個肆無忌憚。月隱清竹扶著她,她一步一步走近洛瑾瑜,一把抓住他的領(lǐng)口,洛瑾瑜一怔,他這才看見月隱熙箋此刻蒼白的臉,他失措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剛才他不過用了三分力,怎么能把月隱熙箋重傷至此?
“洛……瑾瑜?!痹码[熙箋的聲音微弱,可是語氣卻格外強勢,眸子中的淚意被極力隱忍著,眼角遍布紅血絲:“你憑什么?你明明……你明明親眼看著我為了解開你的詛咒封印情脈……”月隱熙箋的聲音忽然變大:“明明是你說,一萬歲你會來娶我的!明明是你說你愿意花費你生命中的十分之一陪我走那段路!明明是你……騙了我。”月隱熙箋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一把推開洛瑾瑜,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推開洛瑾瑜的同時,自己也一個趔趄。
洛瑾瑜此刻眼中的光芒完全暗了下去:“月隱熙箋,我認命了,從此以后,世間再無洛瑾瑜。你安心守好你的三界,我……不會再出現(xiàn)了?!?p> 說完,便消失不見,月隱熙箋氣急攻心,想抓住什么卻無力回天,終于,嘆了一口氣。
半夏唇角勾起一抹狠毒的笑:“可惜啊,就差一點點,不過沒關(guān)系,馬上,會有更好玩的……”
月隱清竹咬牙:“瘋子。”
說著二話不說抱起月隱熙箋就往外跑,月隱熙箋需要救治。
沒想到眾人剛出洞口,門口就被仙門眾族圍了個水泄不通。
該死,又是一場算計!
人群中,樾陽嘉怡緩緩地走出來,身邊就是她現(xiàn)在的丈夫。如今的錦悅神庭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而她,也正是因為當(dāng)年她出嫁,躲過了一劫。
“月隱熙箋,這山洞里,是誰啊?”樾陽嘉怡的聲音依舊讓人聽著渾身難受。
說著就要揮手讓人進山洞。
“慢著!”月隱清竹的聲音威嚴十足:“樾陽嘉怡,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么不知天高地厚,這是月隱城,還容不得你撒野!”
樾陽嘉怡失笑,那笑容格外狠毒:“好啊,我今天留給迦南殿下一個面子。這山洞我就不去了,不過……”樾陽嘉怡抬手,手下士兵壓著一個孩子,一直垂眸休息的月隱熙箋眸子中忽然閃過一絲殺意。
“放下羽生,保爾全尸?!?p> 黑夜里,月隱熙箋的聲音隱藏著殺意,那仿佛是猛獸進攻前的最后警告。
樾陽嘉怡仿佛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月隱熙箋,你現(xiàn)在還能站起來嗎?嗯?哈哈哈哈?!遍嘘柤吴羝鹩鹕南掳妥笥叶嗽敚骸斑@丫頭怎么看著這么眼熟?。亢孟癞?dāng)年的誰來著?”
“樾陽嘉怡!”月隱熙箋咬牙,推開了月隱清竹:“你放開她,有什么你沖我來!”
看著月隱熙箋的樣子,樾陽嘉怡更得意了,笑聲更大了:“月隱熙箋,你知道嗎?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有情緒呢,沒想到你也會著急???看來你真的很疼愛這個小丫頭呢,不過沒關(guān)系,你不用著急,我剛才給這孩子看了點東西,好心地告訴了她的身世,以及……她的父母是怎么死在你面前的……”
月隱清竹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了月隱熙箋的慌亂,她看向羽生,羽生雙眼無光,哪還有平時的活潑樣子?
“羽生……”月隱熙箋語氣中帶著心疼,她柔情地喊了一聲,就像平時一樣,希望羽生給她回應(yīng)。
羽生雙眼木訥,冰冷的面孔沒有一絲溫度:“那天,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你是去……殺他們的嗎?”
“不是,我沒有。”月隱熙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羽生似乎是松了一口氣一般,眼含熱淚地看著月隱熙箋:“所以,我是他們的女兒,對不對?”
月隱熙箋看著羽生的眼睛,輕輕說了句:“沒錯?!?p> 羽生看著月隱熙箋,搖了搖頭:“小姑姑,你為什么從來都沒告訴過我?”她從小被先生教導(dǎo)降妖除魔,甚至對萬年前鬼君血染龍窟山那一段戲文十分有興趣,可是如今卻有人告訴她,那段她最喜歡的戲文里,有她父母的命。她是鬼族人!
樾陽嘉怡笑意更甚,眼中更是閃爍著報復(fù)的快感。“錦悅神庭的賬,我們今天就好好算算!”說著直接拔出佩劍二話不說朝她刺了過來。
月隱熙箋的注意力在羽生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樾陽嘉怡說了什么。
只聽得一聲悶響,匕首刺入血肉的聲音傳入耳膜,溫?zé)岬孽r血噴濺在臉上,月隱熙箋一個激靈。久遠的記憶撲面而來。
她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為自己擋了一刀的洛瑾瑜,臉上的最后一絲表情也退了下去:“洛……洛瑾瑜?!?p> 月隱熙箋看著洛瑾瑜,眸子中的恨意和慌亂被眼淚沖亂,為什么?他不是離開了嗎?怎么又回來了?她等了一萬年,好不容易等到的洛瑾瑜,最終還是留不住嗎?
“箋箋……”洛瑾瑜腿一軟,跪了下來。那一瞬,眼中柔情萬千。
月隱熙箋抱著洛瑾瑜搖著腦袋,一瞬間,自己壓抑萬年的情緒終于噴涌而出。
這一萬年,幸好思念無聲,否則震耳欲聾。
月隱熙箋緊緊抱著洛瑾瑜:“不,洛瑾瑜!你不能走,你別走,我什么都給你,別離開我,不要走……”月隱熙箋撐著洛瑾瑜的臉,仿佛生怕他閉上眼睛似的。眼中的慌亂與無助讓人難以想象這會是月隱熙箋的情緒。
洛瑾瑜看著眼前的月隱熙箋,溫柔地為她擦去眼淚:“你這丫頭怎么回事?忘了嗎?我可是鬼君,他們怎么能殺得了我?”能擊中我命門的法器,只有你的歲寒??!
洛瑾瑜一言驚醒夢中人,月隱熙箋這才想起來,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洛瑾瑜失笑,擦掉她的眼淚:“放心吧,我不會離開你的?!?p> 月隱熙箋的拳頭攥的越來越緊,眾人只覺得周圍溫度越來越冷,漸漸地,月隱熙箋腳下的土地開始結(jié)霜,眾人看向月隱熙箋,她明明沒有拿歲寒,怎么能……
她竟然和歲寒共情了!從古到今能和自己佩劍共情的,只有三個人,月隱熙箋怎么可能……正當(dāng)眾人感到納悶,就被一面巨大冰晶困住,動彈不得,月隱熙箋的破冰術(shù)竟然練到最高境界了!
這一萬年來,幾乎沒有人見過月隱熙箋的破冰術(shù),月隱熙箋封了歲寒,法術(shù)對她來說就形同虛設(shè)。
月隱熙箋抬手,拳頭一握,樾陽嘉怡竟然直接被提了起來。
“敢傷他,你找死!”
樾陽嘉怡的丈夫自然不能就這么看著,出手救下樾陽嘉怡。上來和月隱熙箋過招。
月隱熙箋本就有傷,剛才的破冰術(shù)其實已經(jīng)強弩之末,根本招架不住,洛瑾瑜一個旋身而過,幾個回合之間,就占了上風(fēng),他不想殺人,所以也沒拿出寒玉簡,而是真刀真槍地和他打一場,挨了一刀,傷口一直流血,這么下去對兩人都沒好處,洛瑾瑜側(cè)身看到月隱熙箋已經(jīng)不能堅持太久了。
洛瑾瑜眼睛一瞇,騰空而起,頓時周圍雷電交加,這是……鬼君傳承!
鬼君真的回來了!
“誅!”
幾十道閃電直接劈了下來,轟隆一聲,樾陽嘉怡和他的丈夫直接被擊落。
洛瑾瑜如今還在中陰身,這一招虛耗太大,直接吐出一口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樾陽嘉怡哪里甘心?咬牙下達了最后的命令:“殺!”
月隱清竹蹙眉,直接現(xiàn)了原身,火鳳雙翅一揮,火光乍現(xiàn),巨大的火焰騰空而起,一時無人敢靠近,對方明顯有備而來,這里是月隱城禁地,他們的人沒有命令是進不來的。而且就看現(xiàn)在這架勢,大概鎮(zhèn)守禁地的人也被他們處理了。
月隱熙箋終于堅持不住倒了下來。
月隱城的天空星光閃閃,那一顆最亮的星星,仿佛就像姚堯的眼睛,月隱熙箋仿佛看見了姚堯,正對她笑呢,月隱熙箋的唇角也不禁微微翹起,她真的想姚堯了。
就在這個時候,幾道劍芒朝月隱熙箋這邊掃了過來,月隱熙箋合上眸子,談判接受命運的安排。
“不要!”洛瑾瑜目眥欲裂。
可就在這時,一聲鳥鳴,一雙黑色的翅膀張開,將那幾道劍芒擊破!
洛瑾瑜抬頭,這是……星光閃閃,依稀幾片月棲花瓣紛紛飄落,那雙巨大的黑色翅膀,將月隱熙箋保護的好好的。
他記得,姚堯的真身,就是鸑鷟來著,難道她是……
月隱熙箋睜開眼睛,看見羽生張開翅膀擋在她面前,她失笑,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這丫頭,這模樣和當(dāng)年姚堯一個模樣。只要誰要欺負她,姚堯就這么掐腰站在她面前,用她的驕傲和郡主身份把對方懟得啞口無言。
樾陽嘉怡咬牙:“你難道忘了嗎?是她殺了你的父母!”
羽生翅膀再次展開,揚起下巴冷漠地說道:“你是聾了嗎?我小姑姑剛才說了,她沒有!”
鸑鷟的鳴叫吸引了附近人的注意,原來是昱耀在附近,寒山煉獄的威壓誰敢反抗?不出一會兒就將那些人全部浮誅。
昱耀抬頭,正巧看見了羽生背后的黑色翅膀,一怔:“你……”
羽生垂眸,默默收回了翅膀,過去和月隱清竹扶起月隱熙箋。
樾陽嘉怡的余生,怕是要在寒山度過了。
“月隱熙箋……”樾陽嘉怡如今已經(jīng)十分狼狽,可是眼中的惡毒卻沒因此失去。
月隱熙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蒼白的臉龐閃過一絲愧疚:“樾陽嘉怡,你想要我的父母,我的家世,甚至想要禾遙,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你父親不應(yīng)該和半夏一同讓我哥哥成為你們的墊腳石,洛瑾瑜……他是無辜的?!?p> 洛瑾瑜一怔,無辜……有些事情放在自己心中很久了,忽然被人挖出來,總會感覺情緒不同,無辜,原來,月隱熙箋一直相信他的。
洛瑾瑜和月隱熙箋都受了很重的傷,都需要靜養(yǎng),羽生每天都來看月隱熙箋,靜靜地守著她,不知為何,當(dāng)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心口似乎被什么一直壓著,她就想在月隱熙箋身邊,只有這樣,她才安心,她不禁想起小時候的那些日子,臉上便帶著少見的溫柔。
小時候,小姑姑每天都會陪她睡的,小姑姑說,擔(dān)心她怕黑,可后來羽生才知道,真正怕黑的,是小姑姑。
小的時候,每到睡前,小姑姑都會給她講故事聽,那個時候,在小姑姑懷里,真的好安心,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下來,她真的很想就在月隱熙箋身邊,哪里都不去,當(dāng)她知道自己身世的時候,她真的很害怕,害怕這一切都是假的,害怕她們之間真的隔著殺父殺母之仇,可是,就算真的有這樣的仇恨,羽生也無法對她出手吧?
月隱熙箋靜靜地躺著,安安靜靜的,羽生把頭靠在她身上,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頭上,就像小時候一樣,小時候,她就這樣在小姑姑懷里撒嬌,每到吃飯的時候都可以不用動筷子蹭吃蹭喝。
羽生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往下落,放在耳邊的手動了動,月隱熙箋似乎聽見了羽生的抽泣。
垂眸,看見附在自己懷里的羽生,小肩膀一顫一顫的,伸手,為她擦去了眼淚。
羽生一怔,才發(fā)現(xiàn)月隱熙箋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小姑姑……”
月隱熙箋蹙眉:“多大了還撒嬌?!?p> 羽生趕忙擦去眼淚:“我哪有。”
月隱熙箋看著她失笑:“你和你母親一樣漂亮,小時候,她和你父親也很疼愛你,你出生那天,你父親從龍窟山連夜趕到月隱城,還給你取了個小名,叫“小核桃”?!?p> “小核桃?”羽生破涕為笑:“哪有給孩子取這個名字的?”
月隱熙箋無奈笑笑:“因為你剛生出來的時候皺皺巴巴的一團,就像一個小核桃。你后來的名字,也是他取得,叫慕瑤?!?p> “慕瑤……”羽生念著這個名字,真好聽,她很喜歡,她從來沒有聽過父母的事,聽到他們很疼愛她,她是開心的。
“你的母親,叫姚堯,這個名字是愛慕姚堯的意思,你姓尹,叫尹慕瑤?!?p> “尹慕瑤……”
月隱熙箋在羽生的掌心寫下這三個字,羽生笑得格外開心,仿佛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禮物一般。
洛瑾瑜如何也沒想到,最先來尋自己的,竟然是禾遙。
一萬年不見,禾遙依舊是風(fēng)度翩翩,氣宇軒昂,只不過這一萬年的案牘勞形讓他少了幾分當(dāng)年的瀟灑恣意,多了幾分成熟穩(wěn)重。
“禾遙?你怎么來了?”洛瑾瑜開門見山。
禾遙好像是從遠處跑過來的,有些氣喘吁吁,他喝了一口桌上的水:“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樣?!?p> 洛瑾瑜失笑,果然,九重天里沒有秘密,他聳聳肩膀:“我怎么想?”他當(dāng)然知道,浚九和他說的很明白了,浚九宣示主權(quán)那模樣他到現(xiàn)在都忘不了。
這一問倒是把禾遙問住了,禾遙沉思片刻:“洛瑾瑜,如果你知道這些年她為你做了什么,你就不會懷疑她對你的真心?!?p> 禾遙二話不說,直接拿出乾坤鏡:“如果你是個男人,就看看你死的那天,都發(fā)生了什么!如果你還怨她,那你就滾遠點!”禾遙震怒,禾遙是三界出了名的好脾氣,很少有人見到他生氣,到哪兒都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洛瑾瑜接過乾坤鏡,上面的景象竟然和他產(chǎn)生共鳴,周圍一切瞬間變成了萬年前的龍窟山。
“哈哈哈哈,鬼君死了!”
“鬼君終于死了!”
人群中歡呼雀躍之聲此起彼伏,而月隱熙箋仿佛關(guān)閉了五識,只覺得懷中的冰冷越來越甚,一直寒到了心窩,她牙關(guān)緊閉,多年來習(xí)慣性的隱忍情緒讓她額角的青筋暴起,眸底一片猩紅。
月隱熙箋按住洛瑾瑜的胸口,可是血液依舊染紅了手掌,從指縫流出。
“就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p> “對,把他挫骨揚灰。”
說著幾張火符就飛了過來,那是錦悅神庭的火符,落地升起熊熊大火。
就算知道一切已經(jīng)發(fā)生過,洛瑾瑜還是為她捏了把汗。
月隱熙箋卻一動不動,抱著洛瑾瑜的尸體,護著不讓他羽化。
洛瑾瑜的神色閃過一絲復(fù)雜。他沒想到,月隱熙箋會這么護著他。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如一道驚雷打在心上。
只見火焰迅速吞噬了周圍的一切,就在火焰觸碰到月隱熙箋的外袍的那一刻,夜神華服的幻像竟然破碎,一襲火紅的嫁衣灼痛了洛瑾瑜的眼睛。
這……這是……
洛瑾瑜偶然想起,月隱熙箋曾經(jīng)說過……
“我都穿上嫁衣了,我去找他回來,但是他沒來?!?p> 他沒來……
這三個字不斷回響在腦海……
當(dāng)時洛瑾瑜只以為那人是禾遙,還氣憤添膺要找禾遙算賬,不料……他從來沒想過,月隱熙箋會為自己穿嫁衣……
天空一聲鳳鳴,唐棣載著浚九和禾遙落下,冰鳳的翅膀撲滅了火焰。
禾遙似乎問了月隱清竹什么,月隱清竹搖搖頭。
月隱熙箋的一襲嫁衣,讓在場的諸位心下一驚,他們知道月隱熙箋一直因為鬼族的原因沒有承襲夜神神位,兩人的關(guān)系雖然微妙可是卻讓外人眼前根本抓不到一點證據(jù),如此公然穿著嫁衣,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月隱熙箋怎么敢公然為鬼君穿嫁衣!她月隱城萬年名聲不要了嗎?
“箋箋,把他交給朕,朕會處理好的?!笨>挪恢搶υ码[熙箋說些什么,可是當(dāng)他往前一步
“吭!”歲寒直直地戳在他的腳尖,冰霜在土地上蔓延,不讓他往前一步。
“箋箋,不得放肆。”禾遙說道,可是語氣中并沒有責(zé)備,反而是心疼。
月隱熙箋依舊抱著洛瑾瑜,她的長發(fā)擋住了他們的臉。無人知道月隱熙箋的表情。
月隱熙箋架著洛瑾瑜起身。
“箋箋,你是夜神,不能這么做。”禾遙的聲音傳來,他知道目前月隱熙箋需要的是理智。
“夜神?”月隱熙箋的聲音無奈中透著諷刺。
“箋箋,那是你父親唯一留給你的東西了,就算你再怎么難過,你也不能帶他走?!?p> 月隱熙箋的目光空洞,唇角露出一抹自嘲:“如果父親知道,當(dāng)初會不會后悔?”
“你說什么?”禾遙不太理解月隱熙箋的意思。
月隱熙箋抬手,摘下頭上的星回簪:“夜神……”
月隱熙箋的拇指一動,星回簪應(yīng)聲而斷。
洛瑾瑜一怔,這……夜神之位是月隱家族世襲蟒替的榮耀,更是月隱默吟拼死維護的尊嚴。月隱熙箋竟然……
“我可以走了嗎?”
月隱清竹的眼中滿是驚愕。
“箋箋……”
月隱熙箋回頭對月隱清竹笑了笑:“姐姐,此刻,我終于理解父親了。”
月隱熙箋擁著洛瑾瑜,身影漸行漸遠。
“我,月隱熙箋,從出生起就為這三界活著,三界太平我太平,三界戰(zhàn)亂我為質(zhì),我以為,兩千歲,我失去所有,父母疼愛,愛人的保護,如今……”月隱熙箋的笑聲回蕩在這浩瀚蒼穹。那笑容的凄慘讓人聽著都忍不住落下淚來,到底是怎樣的不甘和絕望,才能讓月隱熙箋如此……
畫面一轉(zhuǎn),洛瑾瑜瞇起了眼睛,這是……錦悅神庭!
夜神親臨,樾煬沐瑾自然親自迎接。
當(dāng)樾煬沐瑾靠近自己的時候,月隱熙箋抬手,衣襟下擺的合歡花被燒了一個窟窿,這是剛才的火符留下的。
“把他交出來。”
城主以為她在開玩笑:“夜神殿下,是小兒不懂事,老朽在這里給殿下賠不是了?!?p> 月隱熙箋一怔,聲音沙啞有些可怖:“這就好辦了,我只要他一個人的命?!?p> 城主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夜神殿下,老朽尊你一聲殿下,這可不是老朽怕了你。就憑一件衣服,你想要了小兒的命?在你折斷星回簪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不是夜神了!”
月隱熙箋沒抬頭,雙手就這么垂著。
“他……還沒看見?!?p> 老城主看著她這副癲狂模樣以為月隱熙箋瘋了:“來人!把她趕出去!”
兩邊侍從推搡著月隱熙箋,月隱熙箋并未反抗。
忽然……一人沒控制好力道,扭扯只見扯下嫁衣上的一枚珍珠,月隱熙箋一愣,仿佛被打開了那處開關(guān)一般,眼中殺意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