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也有下句

　　“我一口都沒吃呢!”小哥哥的臉上有些不滿。劉姐知道，自己剛才偷吃的行為的確做得有些過分。雖然面前只是一份20多塊錢的麻辣燙，但自己全部吃掉的行為著實(shí)不妥。

　　沒辦法，誰讓自己肚子的抗議超過了自己頭腦的理智了呢？

　　“老板娘，再來一份砂鍋麻辣燙吧！”劉姐不好意思地沖著老板喊著。

　　“你有錢嗎？咱們今天可不賒賬了啊！”老板娘快人快語，一句話又把劉姐給嗆了回去。

　　這是現(xiàn)實(shí)，不是電視。電視里如果遇見這樣的情景，多半主人公是一位深藏不漏的大款，人家隨手從皮夾子里甩出來的支票都能買上一棟酒樓，別說是這個(gè)小小的扎啤屋；但赤裸裸的現(xiàn)實(shí)確實(shí)，劉姐渾身上下的錢湊不齊一碗麻辣燙的消費(fèi)。

　　氣氛又一次尷尬了，而這一次，小哥哥沒有救她。

　　“這一份不給你算錢了，算到她身上，我是再給你上一份還是怎么？”老板娘沖著小哥哥笑了笑，又回頭沖著劉姐嘟囔了一句：“喝完了這杯就走吧！”

　　這種小地方下逐客令，并不罕見。一般來說，開買賣的老板娘會對那些當(dāng)天已經(jīng)喝大了的酒客們說這樣的話。一旦對方第二天醒了酒，老板娘仍然會笑臉相迎。

　　但此時(shí)此刻老板娘對劉姐說得這番話，就意味著劉姐以后不能再踏入小店的門了——劉姐再一次破壞了喝酒人之間的規(guī)矩，這不是錢的事；當(dāng)然，這就是錢的事。

　　“我怎么沒錢了??？你上就是了！還能少了你這份錢嗎？”劉姐急了。之所以敢這么說并不是中了對方的激將法，而是劉姐內(nèi)心清楚，自己以后不能不來這個(gè)地方。

　　聽到劉姐這么說，老板娘沒再說什么，反倒是小哥哥來了一句：“姐姐，我要個(gè)咸鴨蛋！”

　　一份麻辣燙，讓兩個(gè)人之間徹底鬧僵了。當(dāng)然，兩人本身也沒有什么交情。

　　“來來來少爺，做我這里吧！”一個(gè)酒暈子已經(jīng)有了些醉意，把自己的馬扎（小凳子）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了一塊地方。

　　小哥哥端起酒杯，坐了過去。

　　“人家不領(lǐng)你的情呢，你還要嗎？”老板娘問了一句。

　　“要啊，為什么不要呢？”這個(gè)時(shí)候，劉姐只能是打腫臉充胖子。

　　老板娘做麻辣燙的過程中，劉姐掏出了手機(jī)，“奮力”去借錢——某寶，某信，某滴，某東，但凡是能夠短時(shí)間借到錢的軟件，劉姐都打開了一個(gè)遍。

　　可以說功夫不負(fù)有心人，雖然什么花唄借唄微粒貸什么的額度通通沒有，但劉姐還是從某寶下的備用金里取出了500塊——按照約定，7天后還清即可，而且利息并不高。

　　“老板娘，錢付過去了啊！再買上10個(gè)就卡！”有了錢的劉姐，自然財(cái)大氣粗，提高嗓門之后又補(bǔ)充一句，“把那份麻辣燙給這個(gè)小哥哥端過去??！”

　　自始至終，小哥哥都沒說話。人家也沒表態(tài)是要，還是不要。

　　很快，熱氣騰騰的麻辣燙端上了小哥哥的桌。小哥哥沒推辭，這讓劉姐的心里好受了很多。但劉姐沒有想到的是，小哥哥并沒有回答她。

　　“傻X！”劉姐在心里嘟囔了這么一句，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這句碎碎念是罵得自己，還是小哥哥。

　　來這里的人，大多都是人格分裂的。與其說扎啤屋是一座供底層老百姓談天說地的地方，倒不如說這是一套低配版的精神病院。這里的“藥”，就是那一杯又一杯的橙黃液體。有人吃下去精神百倍，有人喝下去神經(jīng)兮兮。

　　電話又響了，家里又有人來要錢了。劉姐看了一眼電話號之后，就掛斷了。

　　“欠錢了還是被包養(yǎng)了？怎么還不敢接電話了呢？”旁邊一位酒暈子說得很直白。

　　“你知道個(gè)P啊！”本來心情就不好的劉姐破口罵了一句。

　　但就在這個(gè)時(shí)候，劉姐的電話又響了，看了看，又是那個(gè)熟悉的號碼?！皼]錢沒錢沒錢，就是沒錢！”劉姐接起電話一通亂罵之后直接關(guān)掉了手機(jī)。

　　從劉姐第一天出現(xiàn)在扎啤屋開始，所有“不懷好意”的酒暈子們都在私底下打探她的來路?，F(xiàn)在這一通電話讓人家可都明白了——劉姐因?yàn)闆]錢，跑到了這里躲清靜。

　　有虛情假意過來“安慰”的：“沒事，不就是錢嗎，能用錢過去的坎就不叫坎！”

　　有幸災(zāi)樂禍直接諷刺的：“沒錢就打扮打扮出去賣??！”

　　有插科打諢挑事的：“我覺得這個(gè)娘們也值不了幾個(gè)錢呢！”

　　但是小哥哥，還是沒有說話。

　　劉姐很煩，很委屈，很無奈。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向小哥哥移去——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只是憑借女人的直覺，覺得小哥哥能讓這個(gè)嘈雜的小屋，暫時(shí)安靜下來。

　　“叔叔哥哥們，咱們安靜地喝個(gè)酒吧！人家的事咱就別操心了是吧，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女人月月都有經(jīng)??！”小哥哥猛然間咽了一口酒，來了這么一句。

　　可以認(rèn)為這是為劉姐開脫，也可以認(rèn)為這是變相諷刺。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因?yàn)樾「绺邕@么一句話，劉姐不再是扎啤屋里的“焦點(diǎn)”。

　　這幫老酒暈子，似乎瞬間感到了話題的共鳴，哈哈一笑之后，紛紛和小哥哥來碰杯。

　　猛然間，劉姐明白了，為什么小哥哥在這里如此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