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晚霞鎮(zhèn)

　　晚霞鎮(zhèn)的天空被一層灰蒙蒙的橘紅色籠罩著，不分晝夜。

　　這個時間點，黃四毛和往常一樣，正在清點自家小店的庫存。

　　這是一家規(guī)模不大的雜貨店，老板叫黃大毛，不過大家更習慣叫他重陽節(jié)。

　　重陽節(jié)不是重陽節(jié)生的，他和他其他三個兄妹生在大年三十。關(guān)于他為什么叫重陽節(jié)，流傳最廣的說法是：重陽節(jié)在他八歲那年，把當時的繼父，這家雜貨店的老板亂刀砍死。

　　那個畜生想要對他妹妹四毛動手動腳。

　　黃大毛的奶奶去世后，媽媽就帶著他們四個從人界來到了晚霞鎮(zhèn)——一個魚龍混雜三不管的地方。只要有金子，你想要的東西這里都有，除了規(guī)則。叢林法則就是規(guī)則。

　　媽媽改嫁的唯一條件，是接受他們四個拖油瓶。這個條件只有當時的繼父答應(yīng)了。不過黃大毛一直都知道，這個家伙不懷好意。他也一直在準備著，時刻提防著。無論那個家伙表現(xiàn)出的怎樣的善意。

　　結(jié)果證明，黃大毛這孩子天生適合在晚霞鎮(zhèn)生存，他能感知危險。

　　在那只手差點碰到四毛的時候，黃大毛趁其不備，干凈利落地干掉了他。那天是重陽節(jié)，從此黃大毛成了重陽節(jié)。

　　這么多年來，周圍的鄰居走的走，換的換。只有這家黃記雜貨，始終屹立不倒，穩(wěn)如泰山。

　　四兄妹中，沉穩(wěn)冷靜的大哥重陽節(jié)常駐晚霞鎮(zhèn)，守著大本營；其余三兄妹分別在三界負責自家的出貨與供貨。腹黑狡猾的二哥黃二毛在人界，頗具江湖氣的三哥黃三毛在冥界，細心善良的妹妹黃四毛在天界，月末的時候才會回家?guī)兔ΡP賬。

　　這次因為人界的特殊情況，她提早回來了。

　　“七彩琥珀還剩兩塊，金蘋果還有半箱。這兩個是上個月賣的最好的產(chǎn)品，下次進貨要多進一些。另外……二毛說最近人界出了瘟疫，長生糕的出貨渠道暫時斷了，短期內(nèi)賣不動，叫我們這段時間別進了?！秉S四毛一邊整理貨單一邊跟重陽節(jié)說。

　　“瘟疫。”一直在抽煙的重陽節(jié)頓了一下，抬頭看著妹妹四毛，用強調(diào)的語氣重復(fù)了一遍。

　　直覺告訴他，這事很危險，并且和半個月前被他送走的那人有關(guān)。

　　“不僅是出貨渠道，連餅干、汽水這類普通產(chǎn)品的供貨渠道也出了問題，不過我們年前囤了一大批貨，倉庫里面存貨充足，應(yīng)該夠再撐一段時間?！彼拿肓讼?，解釋道。

　　“你本來沒打算跟我說這事。”重陽節(jié)用的是陳述句。

　　“嗯?！彼拿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不要跟三毛學報喜不報憂。出了問題就解決問題，一家人沒什么好瞞著的?！敝仃柟?jié)平靜地說。

　　不同于其他兄妹。黃三毛是個講義氣又莽撞的家伙，這意味著，他有很多朋友并且總是闖禍。闖禍了又不跟家里說，經(jīng)常在外面被打的半死不活。

　　但是四毛知道，三哥只是不想讓已經(jīng)很辛苦的重陽節(jié)擔心。

　　“那你昨天收到那封信之后，房里的燈一夜都沒關(guān)，我問你你又不說?！彼拿桓吲d了。

　　“時機成熟我會說的?！敝仃柟?jié)把煙滅掉。

　　盤完貨，兩人坐在店門口的石階上，看著晚霞鎮(zhèn)萬年不變的天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上面情況怎么樣？”重陽節(jié)問。

　　“就那樣?！彼拿f。

　　“穆家那小子被老三揍了之后，還有找你嗎？”重陽節(jié)問。

　　“沒了。”四毛說。

　　“金蘋果是舶來品，賣的只是一時的新鮮，我嘗過，就跟人界的蛇果一樣，好看不好吃。”重陽節(jié)說。

　　“哦。”四毛說。

　　“你能不能別生氣了？”重陽節(jié)有些無可奈何，每次四毛生氣的時候，和她說話就是這個樣子。她性格很好，極少生氣，可是一旦生氣，就是一幅對方欠自己一屋子金子的樣子，臉又臭又冷。

　　全家都怕她生氣。

　　媽媽去世之前特地囑咐過兄弟三人，不要惹妹妹四毛生氣，女孩子生氣對身體不好。

　　“哦。”四毛說。

　　“寫那封信的人，我們家欠他一個人情。”重陽節(jié)只能坦白。

　　“哦……嗯？我們家還欠別人人情？”四毛不再生氣。

　　重陽節(jié)是個很討厭欠別人人情的人，他寧愿多付一些金子也不愿意欠人情。而二哥做生意又總是喜歡讓別人欠他人情。

　　所以四毛很好奇，什么樣的人能讓自家欠他人情。

　　“聽說是我們才出生那會兒的事情。那天媽差點難產(chǎn)，奶奶連夜找了一個穩(wěn)婆接生，救了媽和我們四個。后來穩(wěn)婆的兒子出事了，奶奶找那人救了他。人情就轉(zhuǎn)移到那人身上了。”重陽節(jié)言簡意賅地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

　　“穩(wěn)婆的兒子出什么事啦？”四毛繼續(xù)問。

　　“和這次一樣。瘟疫。”重陽節(jié)說。

　　重陽節(jié)和四毛正說著，門口來了兩個人。

　　“請問，這里是黃記雜貨嗎？我們是伍先生介紹來的，我想找一下重陽節(jié)，麻煩啦。”

　　來人是史文葉和妙果。說話的是妙果。

　　“進來說吧?！敝仃柟?jié)看了一眼他們，招呼道。

　　與此同時，晚霞鎮(zhèn)的界碑處站著兩個人。

　　鎮(zhèn)子里常年人聲鼎沸，趕路的，叫賣的，逃命的，躲債的，絡(luò)繹不絕。

　　倒是沒人注意到這兩個人。

　　“好多年沒來了?！蔽橄壬绫袊@道。

　　畫面倒回幾天前。

　　玄音看著沙發(fā)上坐了一排，太陽穴忍不住跳了跳。

　　賴在店里打工的曹成，上面調(diào)過來的卓陽，還有年前自己邀請來的余洋，再加上店里本來就有的少白。

　　“這次出差，少白不用去了，你另外有任務(wù)。曹成也不用去了，給我留下來看店?！毙粽f。

　　太陽穴跳歸跳，任務(wù)還是得一項一項分配好。

　　“我也想出差?！辈艹傻谝粋€反對。

　　“我是老板我說的算?！毙舨蝗莘瘩g地拒絕了。

　　“我們?nèi)ジ陕?？”余洋第一次離開家，像所有第一次走上社會的小伙子一樣，他對一切都很新奇，坐了一會兒就不耐煩地站起來，左看看右看看。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毙魶]透露。

　　“妙果不去嗎？”乖寶寶卓陽實在沒忍住，提問道。自從知道自己能留下來之后，他變得愈發(fā)沉默乖巧。他知道，玄音若是想動用關(guān)系踢走自己，并不難。

　　“不去，她有別的任務(wù)，已經(jīng)提前走了。別再問了?！毙糁苯拥卣f。

　　還好隔壁那個賣玉石的因為在家隔離沒復(fù)工，不然看到自己突然多了這么幾個風格迥異的伙計……

　　玄音想到隔壁熱衷八卦的張老板，很是頭疼。雖然只在正文里出場過一次，實際上平日里這位可沒少來串門子。

　　畫面回到此時此刻，晚霞鎮(zhèn)。

　　界碑處站的正是暗中跟著保護妙果的伍先生，和另有任務(wù)的少白。

　　“重陽節(jié)為什么會欠你人情啊？”他身旁的少白開口問道。

　　“還記得史文葉的故事嗎？重陽節(jié)他們四個就是當時差點難產(chǎn)的四只小黃鼠狼。救穩(wěn)婆兒子的藥是我問冬瘟要的，他欠我一個人情?！?p>　　說完，伍先生拍拍少白的肩膀：“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