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光天之下。
柳白與那斧頭幫弟子,一個照面幾個呼吸之間,便已過了數(shù)十招。說是出招,其實柳白始終未曾出手。而斧頭幫弟子,出手漸漸滯澀,破綻越來越多,
百招過后,二人分開。
斧頭幫弟子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真氣幾乎耗盡,而柳白身上的粗布麻衣,也早已被汗水浸濕。
二人對峙,氣氛格外緊張。
一旁腳夫,堆成一團(tuán),四個人緊緊靠在一起。
“為何不出招?”
“取勝未必需要傷你?!绷籽劬κ旨儍簦凵窀裢饷髁?,竟隱約有一股大俠之風(fēng)。
此時勝負(fù)未分,但斧頭幫弟子,卻不能離去。身上未受任何傷,回到幫中,自是無法交代。
“我未傷你,你未傷我,如此一來,勝負(fù)未分。”
話畢,斧頭幫弟子,攜著雙斧,奔襲而來。
柳白面色凝重,忍不住退后一步。
不是他不想擊敗對方,而是做不到。
斧頭幫弟子的雙斧,含著真氣勁道。
柳白只能躲閃,幾次只是貼著衣角,所帶來的勁風(fēng),便已經(jīng)讓他身形不穩(wěn),百兆過后,體力更是到達(dá)極限。
斧頭幫弟子,亦是如此。
但即便體力不支,斧頭幫弟子,仍然不依不饒。
雙方如此對峙,最后結(jié)果,只能是竭力而已。
或許斧頭幫弟子,可以接受這樣結(jié)果。但柳白不行,通過這幾日呼吸吐納,真氣修煉。身體明顯感覺到,越是勤加修煉,真氣越是運(yùn)氣暢快,真氣恢復(fù)也是越快。
柳白與這名斧頭幫弟子,體內(nèi)真氣含量差距,相當(dāng)于一滴水與一桶水。
原本這種差距,柳白根本不是一合之?dāng)???伤彩菓{借多年來,狩獵經(jīng)驗,提前猜測到斧頭來勢,幸而躲過。
斧頭幫弟子深吸一口氣,提起雙斧,再次襲來,招式極為緩慢,柳白身法也不再靈巧。
一招劈頭蓋臉的豎劈,柳白竭盡全力,方能挪動雙腿,斧刃貼著面前,險而又險擦過。
斧頭幫弟子招式過力,身體也無法控制,踉踉蹌蹌,艱難轉(zhuǎn)過身來。
柳白眼前一亮,這恐怕是唯一擊敗對方的機(jī)會。
深吸一口氣,調(diào)動體內(nèi),所剩唯一一絲真氣,右手直刺斧頭幫弟子下腹。
柳白拳頭像是打在一處木板上,拳頭震的生疼。而那名斧頭幫弟子,身體凌空飛起,足有半丈,摔落在地上,驚起一團(tuán)灰塵,艱難掙扎著爬起來時,嘴角滿是鮮血,面色憔悴,眼中露出一絲心安理得的神情。
“走,從今往后,莫要在打擾此家農(nóng)戶?!?p> 斧頭幫弟子,深深看了一眼柳白,一口吐出胸腔中瘀血,艱難爬起來,雙手抱拳,“多謝不殺之恩?!笔捌鸬厣想p斧,踉踉蹌蹌,跑出小巷。
眼見斧頭幫弟子,走出小巷,柳白方才大呼一口氣,身體仿佛失去了所有骨頭,猶如一灘爛泥,癱軟在地上,四肢大開,仰面朝天,竟然呼呼睡去。
另外一邊,三十丈開外的三層茶樓上,歐陽毒細(xì)細(xì)品味著身前茶水,目光恰好遍覽小巷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
手指間偶然閃過一道銀光,余光瞥著,落荒而逃的斧頭幫弟子。
足有三次,歐陽毒抬起手中銀針,卻又放下,最終還是按耐住殺人滅口,斬草除根的習(xí)性。
眼看著漏網(wǎng)之魚,回到斧頭幫。
此時,事情已經(jīng)出乎歐陽毒所意料之外。原本的計劃,只是泄露柳白買藥的行蹤,讓斧頭幫找到慶豐田藏身之處。
如此一來,陳天生便只有兩條路可選,第一條路,明目張膽,率領(lǐng)幫眾,捉拿慶豐田,順便一道將柳白列為同伙,趕盡殺絕。
第二條路,暗中獨(dú)自一人前往。
歐陽毒更喜歡第二種選擇,也認(rèn)為第二種選擇,更像是一幫之主,該有的決斷。
因為第二種選擇,便是要?dú)⑷藴缈?。為了一己私利,斬草除根,這才是歐陽毒所認(rèn)識的江湖,這才是江湖的真正面目。
轉(zhuǎn)念之間,柳白已經(jīng)被夫婦抬進(jìn)一處樸素節(jié)儉的宅子內(nèi)。
歐陽毒并不在意,繼續(xù)喝著茶水。雖事有偏差,但落子已成,結(jié)果大抵不會超出,預(yù)估結(jié)局之外。一口飲盡杯中茶水,咀嚼茶葉所帶來苦澀茶香,余味卻是甘甜,臉上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
宅子內(nèi),柳白悠悠醒來,雙眼模糊,應(yīng)是脫力所致,原來真氣耗盡,果真十分危險。
且不說是否會命喪當(dāng)場,光是脫力暈過去,還是面對敵人時,結(jié)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婦人拿著盛滿水的碗,遞過來,柳白毫不客氣,一飲而盡。
“我昏睡了多久?!?p> “已有兩刻?!?p> 說話間,老者從屋內(nèi)快步走來,面色肅穆,“既已醒來,速速離去?!?p> 柳白先是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但還是掙扎著站了起來。
婦人皺著眉頭,扶起柳白,“漁陽郡內(nèi),怕是再無你安身之處,趁著天還未黑,城門未關(guān),早些離去,以免斧頭幫之人,在找上門來,到時便是想走,只怕······”
婦人話未說完,其意明了。斧頭幫弟子,膽敢光天化日之下,當(dāng)街殺人。必然不能放過挑戰(zhàn)斧頭幫威信的毛頭小子。
柳白雖然明白,夫婦出于何意,卻有些疑惑,“難道官府,任憑斧頭幫為所欲為?”
婦人趕緊做噤聲手勢,生怕有人聽到一般。
“若非官府允許,斧頭幫怎敢如此橫行霸道。”老者臉上并沒有憤憤不平,而是一種寂然絕望。
“當(dāng)家的······”婦人眼中滿是焦急,生怕老者再說些大逆不道的話。
老者了一眼婦人焦急的表情,心有不忍,連聲嘆息道,“罷了罷了,吾等平民百姓,命如草芥。與其對你一名少年吐苦水,不如想想,如何多賣一些炊餅?!?p> 柳白看著老者,眼中充滿著不解,“為何平民百姓,命如草芥?”
此話一出,老者臉上表情,出現(xiàn)同樣不解神情,但看著柳白年幼,稚嫩面孔,便瞬間諒解,“涉世未深,自然無從理解?!?p> “請老先生指點?!绷坠硇卸Y,十分鄭重。
老者被稱為先生,愧不敢當(dāng),連忙扶起柳白,“像我們這些布衣百姓,都曉得一個道理,人的命,天注定,生在官府人家,便是貴命。生在平民百姓家,便是賤命?!?p> 這不是老者天生就知道的道理,而是生活大半輩子,得來的道理。
在這條小巷內(nèi),沒有人不認(rèn)同他的話。
甚至,在整個大漢國境內(nèi),沒有人不如此認(rèn)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