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真相漸出
時間仿佛靜止,銀月于這小小的天地間灑下一片華光,顏色是清冷的,也綺麗的,可是在這一刻,仿佛被華袖一揮,悉數(shù)消失不見。
世人所營造的美好也是如此,偶有一隅喘息之地,本以為漂泊的小舟已靠了岸,卻方知不過是冰山一角的空地,而下,卻又無盡而未知的巨大陰謀。
風(fēng)暖暖輕輕一笑:“不知于顧府丞而言,何為至珍?可有舍棄性命也要守護(hù)的東西?”
顧晏之雙手握緊成拳,他是有的,可是此時面對眼前的女子,卻無法言說。
因為說了,也不過是她眼中一句輕薄之語,她不會再信他。
心中有千言萬語,不可說。
風(fēng)暖暖垂眸,緩緩看向地上落下的那一片淡淡月華:“誠如此夜,牢中冰冷銀月如水,可牢外卻有萬家燈火溫暖如晝。生命之重,對于那高位之人來說不過是過眼云煙,輕如鴻毛,因為他手握天下,可舍棄小家一舉除去蠹蟲換取天下太平。但對于低位的人來說,這每一夜的月光都是生命中不可多得的寧靜。若你動手,西厥亦會隨之攻入,陛下勢必一舉殲滅,屆時云陽動亂,燒殺搶掠,民不聊生。所以,顧府丞,為了這些小家,為了千百日月后你仍能看到這萬家燈火,為了這些燈火仍可以為你照亮漆黑寂夜,收手吧,到此為止。”
顧晏之唇齒泛白,眸中泛起深深的震撼,隱有動容。
第一次,他發(fā)現(xiàn),他似乎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眼前的女子。
原來,世間至珍,于她而言,是這萬家燈火之下的寧靜,是她想要守護(hù)的東西。
風(fēng)暖暖背過身去,徑自在這一片牢地上緩步而行,邊走邊道:“或許你并不擔(dān)心你方實力,覺得你們的長風(fēng)門會戰(zhàn)無不勝,或許你不信陛下真的有一支藏兵隱于云陽暗處,甚至是不屑此兵勢力,因此,哪怕就此一戰(zhàn)也未嘗不可......但我,要告訴你一個真相。”
顧晏之凝眉。
風(fēng)暖暖一字一頓道:“其實,現(xiàn)在持有那批軍火的人,是陛下?!?p> “什么!”
風(fēng)暖暖掃了一眼顧晏之陰沉的面色,繼續(xù)道:“那批軍火是私下交易的,沒走官道,且是從我手上運(yùn)出的,卻意外被劫走,劫走的人,是孟汝嫻的人吧?若我沒有猜錯,這批軍火也是她從西厥調(diào)來的吧?”
顧晏之不置可否。
風(fēng)暖暖又道:“所以,果然,孟汝嫻只是借我祝家之力,替她押了回鏢,替她送到了宮門口而已,可你不覺得,此番一來,孟汝嫻有些畫蛇添足嗎?若說她的人都是西厥的人,不便在衍朝行動,那為何偏偏是選中我爹給她走這一趟?她定是告訴你她身后之人與我爹有些交情,所以不算盜走的對不對?那你可有想過,孟汝嫻身后之人除了大皇子,便是西厥的人了,那會是誰與我爹有交情?”
顧晏之微微蹙眉。
風(fēng)暖暖道:“沒有,無論是西厥的人,還是大皇子的人,都沒有同我爹有交情的人,可偏偏這個人,我爹卻不肯說是誰,但你可知,我祝氏無論押運(yùn)貨物還是買賣必定經(jīng)手官家,絕不會私自押運(yùn),但丟失貨物之后,我爹并沒有被要求付違約金,更無賠償,我祝家一世清明,從不做這等生意,可偏偏這一回連我爹都無條件的屈服了。敢問這世上有幾人有本事能讓我爹鋌而走險還在出事之后息事寧人的?”
顧晏之臉色已近青白:“這個人,是陛下。但依你之意,孟汝嫻是陛下的人,將我也一同算計進(jìn)去了?”
風(fēng)暖暖淡淡搖頭:“或許并不是。相反,她也只是個魚餌罷了,是陛下借她做了個局?!?p> 顧晏之凝眸靜聽。
“孟汝嫻回云陽的時候,便率先投靠了大皇子,大皇子素來有奪嫡之意,若他日宮廷內(nèi)亂,亦或真到了逼宮那一日,他少不得要用到軍火,所以孟汝嫻為表誠意,從西厥運(yùn)進(jìn)這批軍火本欲交由大皇子,所以這批軍火是出自西厥不假。
“但是,從西厥運(yùn)進(jìn)一批軍火談何容易?她在衍朝沒有勢力,就說軍火過境該如何躲避巡查這事,哪怕是大皇子想要幫她也是鞭長莫及,所以,她便想到了我爹,我爹常年經(jīng)商,在各國出口商品早已與關(guān)境檢察處熟識,大家往常也只是走走樣子,不會太細(xì)查,因此,若是托了我爹,從其它貨物中夾帶,再逐一進(jìn)入大衍,想必是容易的多。
“所以,她在商場上尋到了一個家底清廉沒有官府后臺剛剛起步的臉生的商人,給了那個臉生的商人一大筆錢,并讓那商人以他之名托我爹帶貨,我爹本是不愿意幫的,卻不想,在看到那商人之后便同意了,在關(guān)境我祝氏的貨物里從中夾帶了這批軍火,一路暢通無阻的進(jìn)入了大衍。
“直到皇宮附近,那批軍火突然被孟汝嫻的人劫走,爾后,孟汝嫻又派那臉生的商人告知我爹,丟了便算了,沒再追究,因為,孟汝嫻不可能讓我爹知道這批軍火是要運(yùn)進(jìn)皇宮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偽裝成盜賊讓自己的人將貨劫走。
“可是她沒有想到,這批貨物入境之后,并不是由我爹接手,而是由我命人護(hù)送。你大概不知道,我和我爹的生意向來分開做,通常,他接手過的貨物會以深色遮布遮蓋,如果再由我接手便會再他的貨物之上再加一層灰色蒙布,以作區(qū)分。
“可是這一次,我卻命人將我爹的那層布放在了外層,而里面那層,才是我的。
“所以,孟汝嫻的人在劫走那匹軍火之后,首先將外面的那層深布摘下,扔于城外,再遮上自己的蓋子順著某個在宮外挖的密道運(yùn)進(jìn)了宮中大皇子生母的廢殿之中吧。待到了廢殿,給大皇子查驗之時,才意外發(fā)現(xiàn)里面竟還套著一層灰色的遮布,這才忙把那深色遮布扔掉。
“可是她絕不會想到那灰布之上早已被我涂了一層鱗粉,被她那么一掀,鱗粉刮的到處都是,那種鱗粉是特制的,沾染之后極為粘手,沒有幾天無法洗干凈,手上會一直晶亮晶亮的,我記得那廢殿的東南角里有個瓷瓶,其上紋路詭譎,同樣沾染了這種鱗粉,那是因為,瓶子所在處,便是暗道機(jī)關(guān)的所在,孟汝嫻每每進(jìn)入暗道都會觸碰那個瓶子,因而,那瓶子上以及周圍都是一層鱗粉,只是,上上次,我去的時候碰到了你,你和她便覺得我已經(jīng)察覺什么了,就將那瓶子換走了,連同機(jī)關(guān)也一并毀去了對嗎?”
風(fēng)暖暖不疾不徐的說著,見顧晏之微抿住了唇角,便知自己的猜測悉數(shù)正確,便又繼續(xù)講了下去。
“但你可有想過,孟汝嫻為何明明將那批軍火交給了大皇子之后,反而要自盜呢?她定是跟你說,她利用這批軍火只是為了假意與大皇子合作,謀取他的信任,然后等云陽攻陷那一日,西厥的勢力也會攻入,到時候,利用這批軍火助你攻入皇宮、推翻趙氏天下、助你為王對不對?
“世人皆知大皇子有奪嫡之心,可你有沒有想過,若他只是演成這個樣子的呢?若他從一開始,就忠于陛下呢?若這件事,陛下從頭到尾都是知情的呢?那么,一切不過是順?biāo)浦勰?,大皇子只是借孟汝嫻從西厥運(yùn)來一批軍火,然后轉(zhuǎn)交給了陛下。孟汝嫻發(fā)現(xiàn)了這其中真相,所以才又欲盜走這批軍火?!?p> 顧晏之驟然道:“不可能!”
風(fēng)暖暖輕笑一聲:“這世間之事有何不可?你且看趙亭燁混世否?可他所做任何一件事都是在幫陛下鞏固朝政。寧王能如此,身為陛下的皇子,又何為不可呢?我不妨告訴你,孟汝嫻從商場上找來的那個臉生的商人,也就是那個托我爹偷運(yùn)軍火的人,其實就是陛下的親衛(wèi)。不然你以為,我爹清廉一世,為何獨(dú)獨(dú)在這事上犯了傻、助紂為虐?不過都是陛下授意罷了。待你們攻入云陽的那一日,這批你們辛辛苦苦運(yùn)進(jìn)來的軍火將會用在你們身上,置你們于死地!”
顧晏之仍似不信,但臉色已極盡灰敗,連四肢都沒有了氣力,頹然靠在了身后的墻壁上。
“很難相信孟汝嫻為什么要騙你對不對?但你可有想過,她或許誰都未曾信過呢?”風(fēng)暖暖凝視著顧晏之道。
“我也未曾信過她,只是未曾想事情會到這一步?!鳖欔讨?。
“若我再告訴你一個真相,你恐怕就不難理解了。”風(fēng)暖暖盈盈轉(zhuǎn)身,望向顧晏之,“孟汝嫻,她是西厥王后之女,私生女?!?p> “什么......”
“世人皆知西厥王與其王后并無所出,但卻與其侍婢有一子,西厥王早已暴斃,卻秘而不發(fā),為何?因為西厥王后早已將西厥大權(quán)在握,唯獨(dú)沒能扳倒這位皇子,若是將西厥王之死昭告天下,那這位皇子便會順理成章的登基,屆時,西厥王后哪還會有機(jī)會把握朝政?是以,將她的女兒推上王座才是她想要的?!?p> 顧晏之喃喃道:“可她三年前是被娶回大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