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下,大概是在二三月間,照在身上,頗為愜意。
柳葉開始發(fā)芽,春風拂過,塵土飛揚的官道兩側(cè),不時有馬車或者行人路過,沒有任何后世氣息,種著小麥的農(nóng)田,已經(jīng)快長到膝蓋。
薊州城,一身青色古裝的嚴毅,頭上接了長發(fā),身后背著一個黑色布包,看不出一點現(xiàn)代人的氣息。
第一次踏入這座古城,時空穿梭的非真實感,依然縈繞在心頭,所見所聞,如同做夢一般。
從成門外望去,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古色古香的建筑,讓他有一種置身于后世旅游古鎮(zhèn)的感覺。
他首先應該慶幸的,是沒有隕落在時空隧道中,這是一項充滿挑戰(zhàn)和刺激的工作,但也有著極高的隕落性。
當下他要做的,是要確定一下此時的年份,在先前的培訓中,他已經(jīng)知道,穿梭成功,未必能百分之百的到達指定的時間。
這次任務(wù)期限為三年,也就意味著,無論他最終能否完成,也無論他穿越到哪個年代,都必須待夠三年,在指定的時間截止時,進入納戒中,才能被傳送回去。
好在這次傳送的地方,乃是離京城不遠的薊州,若是將他隨機傳送到哪個偏遠之地,且不說會不會錯過任務(wù)的時間,光是趕路,恐怕就是個大問題。
這個年代,打聽消息最好的地方,便是茶樓或者酒肆,越是三教九流的地方,越是容易得到他需要的東西。
關(guān)鍵一點,還不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入城門時,嚴毅向守城官兵出示了他的路引,當然,這些也都是后世所偽造的,至于能否以假亂真,就連當初給他的范澈,也不敢打保票。
因為他的面孔較生,守城官兵隨意掃了一眼路引,便丟了回來,不過好在反應迅速,在還未被刁難之前,他已經(jīng)極為知趣的送上了一點銀錢。
明朝律規(guī)定,凡出百里者,都需要官府開具的路引為憑,不過到了明朝中期,這項規(guī)定,顯然成了為官者中飽私囊的手段。
嚴毅身上,更是攜帶著數(shù)個路引,并且為防被有心人查到,皆是偽造的偏遠地方。
嚴毅的身份,自然也是偽造的,為了行走方便,范澈為他安排了秀才的功名,這個自然也是有文書為憑的,不過是否有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上百年的休養(yǎng)生息,雖說朝廷日漸陳疴,可從民間來說,倒是造就著別樣的繁榮。
街面上店鋪林立,販夫走卒,行人旅客絡(luò)繹不絕。
只是令嚴毅有所奇怪的是,自從入城后,他總感覺到,背后似乎有若有若無的目光,從他身上略過。
起初本以為乃是初到此地,加上他的特殊身份,難免敏感了一些。
可多年的訓練,讓他逐漸意識到,似乎真的被盯上了。
如果真是如此,問題就嚴重了!
一邊謹慎的探查著周圍的動靜,一邊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初次執(zhí)行這種任務(wù),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神經(jīng)緊繃。
直到經(jīng)過一個路口時,一場騷亂,頓時轉(zhuǎn)移了他的注意力。
走近十數(shù)個人圍觀的地方,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兩方,各有兩三個人,在爭搶一名十七八歲,長相還算英俊的青年男子。
隨著圍觀人群越來越多,就連附近一些菜販、貨郎之類,都被吸引了過來,看著熱鬧。
街口上人來人往的,沒一會兒功夫,便被圍滿,嘈雜聲、吵嚷聲此起彼伏。
正在嚴毅心中疑惑時,不遠處,又出現(xiàn)另外的兩撥人,在互相拉扯著,似乎也是在搶人。
一時間,嚴毅倒是忘記了方才被人盯上的危機,這種情況,還真是第一次遇上。
不過也就是片刻功夫,從一旁圍觀人群的指指點點中,他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來是當今皇帝,下個月便要游訪至此,當?shù)毓賳T為了討好,便想出了覲獻美女這一招。
官府下令,凡是本州十三到十八歲未出閣的女子,在月底之前,皆要去府衙報道。
如此一來,才上演了街上這滑稽的一幕,一些適齡女子,為了逃避遴選,紛紛開始搶夫。
長相、家室還算過得去的年輕人,便成了當紅的熱門人選,據(jù)說如此的盛景,在這兩天,已經(jīng)屢見不鮮。
聽到這樣的消息,嚴毅心中,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縱觀明朝,兩百七十六年的歷史中,喜歡到處折騰亂逛的皇帝,恐怕也就是那位了。
同時,這位正德皇帝,也是嚴毅此行的目的,不過據(jù)正史記載,正德如此興師動眾的出宮,似乎是在劉瑾死后。
若是如此,也就意味著他的使命尚未開始,便已經(jīng)宣告了失敗。
此刻,他也顧不得是否有人跟蹤,只想盡快找個人,詢問一下如今的年月。
雖說這樣的情況,并非他所造成,可終歸是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年輕人心性,難免迫切的想要極力表現(xiàn)。
只是心亂之下,卻不曾注意,有人已經(jīng)悄悄的尾隨而來。
就在嚴毅四下尋找茶樓或者酒肆,走到一處人少的拐角處時,突然感覺腦后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昏死了過去。
……
州府衙門中,五六個人圍坐在一起。
一名胸前繪熊,身著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看著對面身穿飛魚服的另一男子,嘴角帶笑的說道:“文百戶,聽說令愛,年芳十七,似乎也不曾許配人家吧?”
青色官袍男子,名曰谷刑,乃是本州知州大人。
而身穿飛魚服的男子,則是錦衣衛(wèi)駐薊州衛(wèi)所百戶,文秉昌。
另外幾人,也都是本州父母官,在此碰頭,正在商議著接待皇帝之事。
文秉昌心中冷笑,他雖然是錦衣衛(wèi)出身,掛著天子親軍的名頭,可在品級上,卻是比谷刑低了一級,而且更重要的,谷刑乃是如今西廠廠公,谷大用的本家親戚。
“承蒙谷大人惦念,小女已經(jīng)許了親事!”
“是嗎?”谷刑嘴角兩撇胡子動了動,眼神饒有趣味的在文秉昌臉上劃過。
“怎么,大人不信?是不是要文某,回家取了婚書給大人看一看?”
一旁的通判柳修見氣氛有些不對,連忙向文秉昌使了一個眼神,站出來打圓場道:“兩位,還是先說正事,眼看陛下將至,行宮那邊,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