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激靈,張衡渾身打了個冷戰(zhàn)后從床上驚坐而起。
天蒙蒙亮,廚房內(nèi)正飄來香氣,陽光還未照進窗欞,竹屋外已有了生機。
張衡掃視了周圍一圈后,揉了揉雙眼,又掐了一下手背上的肉。
“嘶……”,一陣痛感蔓延開來,他倒吸一口涼氣,證實了他所見到的都不是夢。
這里是自己的臥室,身下被窩里還存有溫度,衣物也整齊放在床頭一旁的桌案上。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探進衣衫胸口處的一個暗袋內(nèi)。
這個暗袋是他自己繡上的,每件衣衫上都有,就是用來藏些外帶的小玩意兒回家又避免被劉梅發(fā)現(xiàn)了。
張衡在袋中仔細摸了一把,昨晚那大放異彩的玄陽花還靜靜地躺著。
他悄悄地拿了出來,放在眼前細細查看一番,與平日里并無兩樣,只是這光芒似乎更精純了,墨色也更深。
原本他還可以看清花上所拓的線條紋路,但是現(xiàn)在卻被那層黑光籠罩,瞧著有幾分模糊。
張衡不再推敲這些小細節(jié),又將玄陽花收入懷中,待穿衣洗漱之后走到廚房,只見母親正在灶上熱昨晚的剩菜,香氣騰騰。
“今天怎么醒這么早?”劉梅拿出碗筷,回頭掃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張衡,詫異道。
“聞著飯菜香氣就醒啦?!睆埡庾龀鲆荒樝硎艿谋砬?,又坐灶前添了些柴火,道:“娘,昨晚您睡得好嗎?”
“還好,怎么了?”劉梅眼神中滿是狐疑,反問道。
“沒什么……沒什么……”張衡搖了搖頭,道。
這一餐張衡吃得并不如意,心中念念不忘昨晚的遭遇,饒是他平日里貪玩忘事,但總不至于忘記怎么回的家。
便在此時,屋外婦女的話語聲悠悠傳來。
“衡兒,娘去山上打柴,你一會兒去學塾問問先生過幾日物資交流會的事宜?!?p> 劉梅匆匆在屋外留下一句話后就往山道方向去了,只見一路上與鄰居談天說地,喜笑顏開,疲憊的身影也略顯輕盈。
張衡這會兒已然關(guān)好門窗,便要去找白賀,但不知為何,他卻覺得昨晚的事情也與白賀相關(guān),這無比真實的感覺又如夢似幻,已是他心頭的一個疙瘩。
小河村上空艷陽高照,一切都顯得懶洋洋的。
再過幾日就是立春,小河村及周邊大小村落都會聚集在福江鎮(zhèn)的集市交易商品,表演節(jié)目。
每逢佳節(jié)臨近,各個村子就少不了忙碌,這也是孩子們玩的最痛快的時候。
比如張衡所在的小河村,售出的商品以木制工藝為主,樂器為輔,尤其前夕的兩三日,村里的工匠更是少不了挑燈夜戰(zhàn)。
暖陽高升,晴空萬里。
和煦溫暖的微風不似深夜的山風那樣無情,總能在不知不覺之間給人們帶來最好的心情。
張衡如今正在去往學塾的路上,已有不少人家忙里忙外,吆喝聲、孩子哭鬧聲,不絕于耳,熱鬧極了。
“誒,這野娃子,別亂跑,快試試新衣裳?!?p> “孩兒他娘,幫我把柴火再燒旺些?!?p> ......
“衡兒,來找先生嗎?”
張衡慢慢悠悠地信步走到學塾門口,只見木門緊閉。
他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正是負責打掃學塾的張伯,老爺子從小生長在小河村,如今年紀大了,也不記得叫什么名,就將張伯當作自己名字了。
“是啊,爺爺,您前些日子染了風寒好些了嗎?”張衡微微一笑,道。
“哈哈哈,早就好啦,多虧了你給爺爺抓的藥?!睆埐残︻侀_,身子也硬朗了些,回頭指著不遠處的一間小屋,道:“白先生還在屋子里,你快去吧?!?p> “好,爺爺再見?!睆埡夤暤?。
說罷便往屋舍去了,身后的張伯笑聲不迭,燦爛得很。
數(shù)十步有余,張衡止步在一間樸素的小屋前。
“咚咚咚......”
“先生,您起了嗎?”張衡在門上敲了幾聲,輕聲問道。
“起了,門沒拴上,你進來吧。”
屋內(nèi)白賀的話語聲很是親和,張衡心里莫名其妙地覺得放松了些。
張衡推門進屋,入目之處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整潔。
門口正對的是一張半腰高的桌案,屋內(nèi)點著爐火,白賀正穿著單薄的睡袍,披頭散發(fā),坐在桌前,不知翻閱著什么書籍。
張衡關(guān)上門走近后,端坐在白賀對面,一言不發(fā)。
“怎么了?今天來了又一聲不吭?!卑踪R翻了一頁書冊,又抬頭看著正襟危坐的張衡,忍俊不禁,道。
“沒什么,娘托我來問問,過幾日立春節(jié)物資交流會的事兒?!睆埡庖荒槆烂C,忽然想起了什么,從腰間抽出一根墨色短棒,遞給白賀,道:“先生,這是我準備的禮物?!?p> “這是什么?”白賀接過這根細小的棒子,在手中轉(zhuǎn)了幾圈,問道。
“這、這是一根橫笛,只是時間不夠,我還沒來得及做完?!睆埡庹f罷也想笑,又強自正色道。
“哈哈,可是這根笛子連氣孔也沒有呀?!卑踪R朗聲笑道。
白賀說得沒錯,張衡這兩天只是將黑檀削齊了表皮就擱置在一旁了,只是他一時想不出適合久坐談論的話題,這才帶來這根稀罕物,如今被白賀點破,卻是臉上一紅,有幾分尷尬。
“呃......先生,最近天氣涼,您晚上睡得好嗎?”張衡轉(zhuǎn)而問道,目光誠懇地看著白賀,一雙明眸極是靈動。
“挺好的,多虧你送來的絨被,先生我呀,身子暖,心里也暖?!卑踪R語氣祥和,道。
他表面裝作不知張衡的目的,其實心知肚明,只聽張衡繼續(xù)說著。
“那先生,昨晚夜深后有聽到什么動靜嗎?”張衡又問道。
“沒呢,昨晚睡得熟了些,怎么了?”白賀一臉疑惑,反問道。
“沒、沒什么?!睆埡鈬@了一口氣,道。
張衡心中急切,煩惱的源頭卻又無從尋起,便要起身離開,但聽白賀說道:“你等一會兒?!?p> 說話間,白賀又從身后拿出一樣純白色的物件,遞了過去,道:“這叫玉脂哨,我原本想在立春那天給你的,既然你今日來了,就不再等了。”
張衡接過白賀所贈的玉脂哨,手指細細撫摸。
這玉脂哨與尋常哨子工藝無異,但是材質(zhì)極好,細膩潤滑,晶瑩剔透。
白賀見張衡喜歡,心底開心了些,又繼續(xù)說道:“玉脂哨是我一故人留下的,你可要好好珍惜?!闭f著他頓了一頓,又道:“若是日后遇上麻煩了,就吹響它,短時間內(nèi)可令人心神不寧,危難時候或許能救你一命。”
張衡眼中有幾分溫熱,白賀待他如至親,二人之間對話常常說其一便知其二,這番話意味著什么,張衡心里自是明白。
白賀看著張衡正認真撥弄玉脂哨,心里也是百感交融,有些事哪怕張衡知道了,他也不愿說,也不敢說。
他瞧著張衡如今也長成大小伙子,唇紅齒白,濃眉大眼,尤其是眼神靈動得很,心里又回憶起一些往事,暗自唏噓。
或許一個如至親一般的長輩對晚輩唯一的期望也只有健康平安吧。
這時日頭中升,屋外人聲鼎沸,臨近節(jié)日之時,生氣愈發(fā)高盛。
張衡這會兒收好了玉脂哨,正要向白賀請教神行術(shù)法的問題,卻聽門外來人,話音稚嫩。
“張衡——,你在嗎?”
張衡一驚,向門口回望一眼,又回道:“我在,你進來吧,門沒鎖?!?p> 說罷,只見屋門一開,門外進來一個少年,年紀與張衡相仿,白白胖胖的,甚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