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銀離,請求靈帝賜斂魂燈一用”。
靈帝坐在凌霄殿最高的位置上,俯視著地上一身紫衣的銀離,這個昔日清高孤傲,人人尊崇的司法天神,這個他的左膀右臂,他最看中的臣子,現(xiàn)下正跪在他的面前向他求燈。
為了一個精靈族的女子不惜堵上自己一身修行也要掙脫縛神索,無視法紀闖上三十三重天,靈帝滿腔的怒火持續(xù)堆積著,既有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惜才之意,又有自己的權威被挑戰(zhàn)被蔑視的殺意。
“臣銀離,請求靈帝賜斂魂燈一用”。
靈帝還是置若罔聞,平靜的琥珀色眸子里是山之將傾前的毫無波瀾,待到銀離懇求第三遍時,靈帝低沉的聲音從大而空曠的大殿上方傳來,帶著不怒而威的壓迫感。
“銀離,你可知錯?”
銀離跪在那里,看著煙羅清麗蒼白卻毫無生氣的面容,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啞著嗓子答道“銀離知錯”。
“我求你,救救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應你”他跪在御靈殿空曠冰冷的地上,茶褐色的眼睛里滿是血絲。
靈帝看向他懷里即將魂形俱散的精靈,背轉過身去,沉沉地說道:“你回來,繼續(xù)做這三十三重天的司法天神,守好天界之法,我便給你斂魂燈”。
三十三重天需要一個戰(zhàn)無不勝,人人敬畏的司法天神,而這個人選非銀離莫屬。若說下一任備選天神青羽神君是天縱英才,那么銀離便是天縱奇才,神界上萬年只出了他這么一個生來便是至純至凈的神引的神仙,旁的神仙即便是天資過人,生來便有仙元加身,但若想突破神階仍要苦修千年,修得神引更是難上加難,以至于眾多小仙終其一生都難以登上三十三重天。
銀離由于生來便有神引相護,列神位之時還不過是個剛滿百歲的小娃娃,千歲便成功突破上神階,成為這三十三重天為數(shù)不多的上神之一,完成了許多勤苦修煉的神仙一生都不可及的夢想??墒巧咸鞂λ呀?jīng)寵愛至此,卻還嫌給的不夠多一般,又給了他一副讓人見之驚艷,俊美至極的容貌,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相配。
靈帝的父親元帝身歸混元之時,指著彼時還是個少年的銀離對靈帝說:“他便是下一任司法天神,他在,三十三重天便牢不可破”。
年輕的靈帝當時有些許不屑,卻并未表現(xiàn)出來,謹遵了父命,直到千年后那場極為慘烈的神魔大戰(zhàn),靈帝才明白了他父親為何這樣告誡他。
三十三重天,銀離便是堅不可摧的一堵墻,銀離在,神界便在,神界至高無上的榮耀和凌駕眾生的威望便不可撼動。
司法天神,司的是神界之法,司的是眾神敬畏,法的是神界之外,法的是蕓蕓眾生。
三十三重天需要銀離,靈帝需要銀離,眾神也需要銀離。靈帝要他回來,繼續(xù)做這三十三重天上的司法天神,繼續(xù)守著他,守著他所掌控的神界,守著他所在意的一切。他回來,他就還是那個可以傲視群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人人敬仰的司法天神,違背天條,以下犯上,擅自逃罰等等這些小事跟銀離的重要性比起來太微不足道了,只要他愿意回來,這些過去的事情便會永遠成為過去。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這場這場對峙銀離輸了,輸?shù)膹氐?,因為放在桌上的砝碼變成了煙羅的性命,他連賭一把都資格都沒有。
“我答應你”
“待她完好無損地回了精靈族,我便回三十三重天?!?p> “此生,與她永不復相見?!?p> 靈帝看著他緩緩將煙羅幾近透明的魂體放在了地上,伸出右手,一盞散發(fā)著淡藍色光暈的燈,緩緩落在了銀離的面前。像是能夠自動感應一般,那燈繞著煙羅的魂體轉了一圈,便將魂體收了進去。
銀離拿了斂魄燈,轉身便去找了藥神。
藥神在通靈寶閣治了月余,他便在那給藥神打下手,生生拖著一身傷守了月余。藥神看不過去,命徒弟給他療傷,他不肯,終是以“你不治自己,我便不治她”相威脅,才使得銀離乖乖聽話跟了徒弟去療傷。
司法天神的銀甲和法印早早地便送了過來,他卻是看都未曾看一眼,滿心滿眼都是那個昏睡不醒的女子,藥神打量著躺在凈水池之上散發(fā)著淡藍色光的女子,魂體已經(jīng)修復完好,肉身也已重塑完畢,再過七日便可醒來。
沉睡的女子的確生的一副姣好容顏,當?shù)闷鹈髅捏@艷這四個字,可是若單單只論容顏,從九天到三十三重天之上比她美貌的仙娥仙子只怕是多到數(shù)不過來,對銀離心生愛慕者自是不計其數(shù),更何況還有一個容貌冠絕三界,冰雪為肌玉做骨的月神在那里,也不知這女子有何過人之處竟然得上神銀離鐘情至此,為她這般瘋魔。
得銀離鐘情,于任何一個神界仙子而言,皆是幸運,可于她而言不知是幸還是劫,于他們倆而言更不知是福還是禍。
七百年前,銀離因她被罰下凡間護佑百姓的事情還歷歷在目,藥神嘆了口氣
“孽緣啊”
“神君,神君”藥神的徒弟云之一路疾呼而來。
“在呢,在呢,發(fā)生了什么事”
“神君,神君”云之氣喘吁吁地繼續(xù)叫喚著。
“叫什么,叫什么,說怎么了?”藥神不耐煩地問道,這天上還有什么事能棘手得過他面前這個。
云之:“神君,上神他身上有個痕跡,怎么也去不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藥神:“位置在哪???”
云之:“在左胸前,一個紅色的印記,像是雜亂無章的花紋”。
藥神瞥了他一眼:“什么法子都用了也去不掉?”
云之:“師傅你教的法子我都用了,真的去不掉啊?!?p> ……
藥神:“那帶為師去看看”。
屋內(nèi),銀離躺在木榻上,雙眼輕閉,臉上帶著倦色和憔悴,讓人看了無端地心疼,周圍充沛的神力在他身邊流轉。赤裸的上身肌理分明,本是暖玉一樣毫無瑕疵的肌膚上卻布滿縱橫交錯的傷痕,藥草和神器的靈力不斷灌注進傷口,幫助傷痕愈合,可是疤卻會用遠地留下,縛神索被強行掙斷會對魂體產(chǎn)生難以復原的傷害,其痛苦不言而喻?;牦w不全,肉身自是不會復原,他也是當真能忍。
一朵暗紅色的神似荊棘花的印記躺在他的胸口上,多了一分妖冶的味道。藥神看了一眼后,摸著下巴思索這到底是什么東西,突然想到銀離的母親真身正是一朵花,看著一旁的云之一臉懵逼,一副你看你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表情,抬腳便踹。
藥神:“我讓你學藝不精,連個胎記都看不出來,你干什么吃的,出去別說是我的徒弟。”
云之被踹的嗷嗷叫,滿屋子亂跑。一邊跑一邊叫道:“師傅,那真的是胎記嘛?可是之前明明沒有啊?”
藥神:“你怎么知道之前沒有?”
云之扒拉著一扇屏風,探出腦袋瞅著藥神很小聲說道:“我之前看過上神洗澡,那個時候他胸口是沒有的?!?p> 藥神:“呀呀呀呀……,你竟然偷看銀離上神洗澡,你小子膽子可真大啊?”
“啊啊啊,師傅別打了,我真的是不小心看到的,不是故意的?!?p> 藥神:“之前真的沒有?”
云之:“真的沒有,我之前去找長安玩的時候,不小心撞見銀離上神正在沐浴,當時他胸口真的沒有這朵花,身上也沒有這些傷,身材可好了,寬肩窄腰,線條流暢,肌理分明,下面也……”
藥神:“你給我打?。∥以趺磿心氵@么個徒弟?”
“他沒有察覺到有人偷看?真是不可思議”藥神扶額。
云之小聲嘀咕道:“怎么可能,一開始以為我是他弟弟長安神君沒在意,然后發(fā)現(xiàn)不是就一掌把我給掀了出去?!?p> “就我渾身酸痛在殿里躺了三天才能下床那次?!痹浦f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只剩嘟嘟囔囔,可還是一字不落地傳進了藥神的耳朵里。
藥神:“……”
內(nèi)心OS,你小子真的牛逼啊,銀離上神出浴圖是一副怎樣讓人流鼻血的畫面啊。
“咳咳,打住,讓為師再仔細看看?!?p> 藥神拿出一個形狀古樸,顏色昏暗的圓環(huán)放到他的胸口,不曾想還未貼近,圓環(huán)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樣,立馬彈起懸浮在空中,像是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物一樣光芒大盛。
云之:“這是解印環(huán)?”
藥神沒有吭聲,拿了解印環(huán)便奔去了典籍閣,云之一看,立馬跟上。
許久之后,兩人才出來。藥神的臉上一臉的嚴肅,手中拿著一本上古典籍,又奔回三清殿。銀離還未醒來,但是周圍的神力比先前純正濃厚了許多,藥神拿著典籍,仔仔細細地對照著他胸前那朵暗紅色的花朵,一分不差。
他的神色瞬間凝重了起來,立馬吩咐云之出去守著煙羅。
那哪是什么荊棘之花,那是絕情印的符印。
書上載“絕情印,符印似荊棘花,中此印者,非斷情絕愛不能解。”如若僅此,也只能說是不仁道。
可下面還有一句“中印者與所愛之人相見不能相認,相認即生離死別。”
“是誰能夠近得了銀離的身,還能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在他身上結此印?”藥神陷入了深思,看現(xiàn)在這個情況便是相認即生離死別的狀態(tài),那七百年前銀離上神身上便有了此印,可是會是誰呢?有如此法力,又能與銀離相近,他的腦海中閃過一些人的臉,又被一一否定,腦海中只剩下一個人,孤獨地坐在那高高的寶座之上,最大的可能是他,也只能是他,不然誰敢?
思及此,藥神看著安靜躺著的銀離,不由升起一股同情之情,當真是與他父親一樣,是個癡情種。
“斷情絕愛是不可能了,情愛這東西若是生了出來便會一直留在仙元之上,至死方散。生離死別銀離怕是會瘋,那只能是永不相見永不相認,各自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