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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鳳洛陽

十七、流水難為落花情 朗月偏被烏云蔽

錦鳳洛陽 胭脂落白 3151 2020-01-21 22:56:21

  瑤光寺。

  一身月白,清秀打扮的鄭儼正在寺門外,今日的他眉目和悅,神清氣爽,許久未見仙真,每日思念愈甚,好容易今日練武場無事,身邊的徐紇老師也暫時告假回山,他便買了仙真最愛的桂花糕,迎著傍晚雨后的晚霞,來看他心心念念的真兒。

  剛剛走到寺外,正要推門通傳,恰好見到一身鵝黃裙衫的仙真自遠處走來。自她入寺修行,每次來看她都是一身素淡僧袍,雖難掩清麗,卻被那莊重之色遮了些許親密和活潑,而今忽然見到恢復女兒裝的她,鄭儼怔忪了一瞬,呆呆望著,似那年在侯爺府內(nèi)她一身火紅的倩影,雙眸含情,靈動,絕美,鄭儼的心突突跳著,直沖咽喉,眼睛卻再也無法離開那婀娜的身影。

  仙真此時滿腦滿心皆是剛剛在洛陽石窟時的甜蜜,雙頰盡染桃紅,波光流轉(zhuǎn),唇邊含著微微的笑,若出水芙蓉般美麗,抬頭一看,便見鄭儼立在寺門旁,愣愣望著自己,她嫣然一笑,快跑幾步走到近前親切叫道:“儼哥哥,你怎么來啦!為何不提前告訴真兒!”

  鄭儼這才恢復了神色,柔聲說:“下午無事,便趕來看看妹妹,妹妹可好?”轉(zhuǎn)念一想又問,“妹妹今天怎么換回了女裝,是剛剛外出回來了嗎?”

  仙真臉色緋紅,低著頭靦腆地說:“是出去了,阿懌今日約我去游玩……”

  鄭儼聽聞又是阿懌,臉上溫柔盡失,目若冷星,“你……你們又出去了?!……是不是近段時間,你們常常出去?”

  仙真低頭含笑:“是的,入夏燥熱,寺里又無事,阿懌便常帶我到城里游玩,他……待我很好,儼哥哥莫要擔心?!?p>  鄭儼只覺胸口憋悶,好似從白云碧空跌落山澗谷底,他忽然有一種不詳預感,如果再不表白心跡,哪怕多年青梅竹馬的相伴,也無法再留駐她的心,他的真妹妹就要離他而去了!強忍內(nèi)心不安,他深呼一口氣,略略穩(wěn)了穩(wěn)心境,望著仙真澄澈如水的雙眸,一字一句地對她說:“真兒……有些話,我很早就想告訴你了?!?p>  仙真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儼哥哥,是什么事?。俊?p>  鄭儼一下拉過她的手,緊緊攥著,“真兒,聽我慢慢與你說。你我自幼時便相識,雖然那時年幼,其實父母早有意愿,讓你我結親。多年相知和情誼,我早已情屬你一人,直待你修行期滿,便可以水到渠成,白頭到老了!真兒,你可知,從我第一次見你開始,你的眼神,你的樣子便再也揮之不去,每天練劍習武,雖是枯燥乏味,我卻甘之如飴,只因能與你相伴,我喜歡聽你說話,看你歡喜,希望將世間一切珍品置于你面前,只為能博你一笑,我便心滿意足……現(xiàn)在你我已經(jīng)成人,若是去找父母請命,他們一定會很高興,我想永遠陪伴在你身邊,看著你的笑容,……我知你也對我有情,是不是?”

  面前的仙真字字聽著,神情從詫異到意外,再到震驚無措,她睜大眼睛看著鄭儼,一時被這番話聽得呆了,從未想過儼哥哥竟是對自己這樣的情誼,卻也從未知曉原來父母早已對她的婚事有了安排,原來儼哥哥的疼愛關懷竟是對心愛之人的表現(xiàn),而這一切卻為何,偏偏在今日與元懌兩情相悅之時接踵而來?不自覺地,仙真微微搖了搖頭,無措地咬著唇,鄭儼見她聽后并未欣喜,反而搖頭,攥著仙真的手更緊了,“真兒,難道,你不愿?”

  仙真這才回神,微抬眼睫,望著鄭儼腰間的佩玉穗子,慢慢說道:“儼哥哥,我知道你一直待我很好,我也一直把你當做真兒最親最親的兄長和親人,這么多年,你教我武功,疼我,愛我,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可是,我只是把你當做兄長,從未有他想……況且……我和阿懌,已經(jīng)情定終身,我定是不會負他的……儼哥哥,對不起!”

  鄭儼聞聽,似一道炸雷劈在心間,眼前眩暈,心口揪成一團,無法呼吸:“你,你竟與他私定終身!?他一個紈绔公子,只顧風流快活,是不會好好疼愛你的?!?p>  “不會的”,真兒搖著頭,“他待我情深意重,他不是那種人!”

  鄭儼慢慢放開仙真的手,額頭青筋暴露,滿眼悲傷之意,面若寒冰:“原來,你與他……已是這般親密,若是從前,我的真妹妹定不會如此反駁的。晚了……終究是晚了一步……”他踉蹌地轉(zhuǎn)身,手中的桂花糕掉落在地,翻身上馬,長鞭一揮便疾馳而去。

  仙真跟在身后叫著:“儼哥哥,儼哥哥!”也不知所措,淚溢雙眸,她望著那個絕塵而去的背影,彎腰拾起地上散落了的桂花糕,輕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這邊元懌回到家中,滿目春光,常年平靜無波的神色如今也線條柔和,燦若朗星。一進府,便直奔母親的房間。

  清河太妃正在房間擺弄花木,今兒個晌午丫鬟從府里園中采來了一大簇杜鵑花,插在太妃房中的青花釉瓷瓶里,頓時令滿屋生輝,心曠神怡,太妃欣喜,正在賞玩,便見元懌興沖沖進了門,隨口便說:“母親,孩兒有一事相稟?!?p>  太妃慈愛地笑了笑,“今日日暖花香,阿懌難得喜樂如此,莫不是真有什么好事?不過懌兒要先聽為娘說一件事,再言其它?!?p>  元懌剛要說仙真的事,便被阻了回去,只好向母親行了個禮,謙恭地說道:“是,母親先說,孩兒聽著便是?!?p>  太妃轉(zhuǎn)過身,笑呵呵拉著元懌坐到身旁,緩緩說道:“懌兒,為娘福氣好,當年嫁與先帝,雖沒有多年的盛寵,卻也是恩愛有加,沒過幾年便生了你們兄弟二人,你自幼聰明多思,才華橫溢,又敬孝長輩,為娘甚為欣慰,如今你也長大成人了,也該是娶妻的時候了,這京城里啊,多的是好人家的姑娘要與你結親呢,倘若將來能抱上嫡孫,為娘心里,也是無憾了?!?p>  元懌聽罷,原來是娶親之事,倒是正合自己的意思,順著答道:“為娘說的是,兒子也想過此事?!?p>  太妃笑道:“原來懌兒也有此心了,那便好了,為娘就直接說吧,我的侄女,就是你的堂妹羅漪云是個很不錯的孩子,你也見過,我從小看著她長大,相貌甜美可人,性格溫婉嫻靜,又是親上加親,門當戶對的,配懌兒,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為娘有心讓你娶她為清河王正妃,不知你意下如何???”

  元懌聽完大驚,神色劇變,撲通跪倒在地,連聲說:“不,不,孩兒不愿!”

  太妃從未看到兒子如此失態(tài)焦急,本來和顏悅色的臉龐也變得驚訝,“什么,你不愿?這是為何?”

  “孩兒……孩兒……”,元懌沒有想到事情變化令人如此意外,剛要吐露真情,忽然想到母親一直要強和嚴厲,若直接將仙真托出,阻礙了她的計劃和期望,仙真也定不會受她待見,將來就更無法通融了,只好接著解釋說,“孩兒是覺得,云妹妹雖好,卻并非孩兒心中愛人模樣,此為孩兒終身大事,馬虎不得,孩兒只想遇到一個琴瑟和鳴,心有所屬的佳人,一生相伴?!?p>  太妃面色稍有緩和,又勸說道:“原來如此,懌兒啊,這男女之事都是細水長流,講究相處之道,母親知道你和漪云并不熟絡,但是感情是可以培養(yǎng)的,她那么好的一個孩子,你一定會慢慢喜歡上她的,我這么做,也是為了你的前途,為了咱們的家族考慮,你不知道,外面多少王侯將相要與你結這門親,可這朝中風云變幻,權衡利弊,得罪了誰都容易惹禍上身,你現(xiàn)在好容易有了清河王的名位,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眼里,為娘怎能不步步小心。只有娶了自家人,才能避開禍端,親上加親,咱們家門也會更加光耀啊!你且好好想想,千萬不能單單憑自己的意愿,意氣用事,這親事八成是要定的,等過陣子,為娘就去她府上提親了?!?p>  一番話,說得元懌啞口無言,悲慟萬分,本以為自己全心爭取,便會順利無虞,未曾想,母親已經(jīng)先自己一步定下姻緣,母親這個人性子執(zhí)拗頑強,心里定下的事情便再難改變,否則將會風雨大作,若親事定下,自己和真兒,豈不是無法相守了,他心中苦悶,只想回去好好平靜一番并想想對策,也無心再與母親爭辯,只好說道:“此事請再容孩兒考慮考慮,若無它事,孩兒先告退了。”

  “懌兒剛才不是有事要說嗎?”太妃皺皺眉,她覺得今日的談話進行的似乎并不順利,元懌也出乎意料的反感她的提議,欲待追問,卻見元懌黯然轉(zhuǎn)身。

  “哦,不過是今日出門見到的蠅頭小事罷了,孩兒先回房了?!闭f罷,元懌神色嚴肅地退出了房間。

  太妃目送他出門,自言自語:“真是奇了,剛剛還歡喜得緊,一下子又失魂落魄的,這孩子,怕是有心事了?!彼攀謸嵘匣ò?,面前的杜鵑花依舊殷紅,只是不再似采摘時鮮嫩欲滴,日頭西斜,照在有些干枯了的花葉上,落下刺目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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