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即便室內(nèi)有暖氣,穿一層旗袍還是很冷的。
酒店發(fā)善心,給每位茶師配了一件外套。
時隔一年,江樹再看到林婳的時候,她立在打了烊的餐廳門口,一襲長款白色羊絨大衣,高跟靴,妝容素凈。
“好……好看!”
江樹走到女孩面前,情緒激動地話都說不清楚。
林婳笑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下午五點,倒時差睡了幾個小時,就來找你。”
江樹說著,拉起林婳的衣袖下臺階。
“肚子好餓,我媽做了一大桌菜,一塊去吃個飯吧?”
事發(fā)突然,林婳一聽要見秦墨的媽媽,緊張道:“我吃過了,一點都不餓!”
“沒事,她已經(jīng)被我打發(fā)走了,就我們兩個人吃飯,再說,我媽你認識,有什么好怕的?”江樹瞧出林婳不自在,寬慰道。
“遠不遠?。俊绷謰O問。
穿高跟鞋站了一天,她有點走不動。
“不遠,拐個彎就到了?!?p> 秦墨的外形對林婳而言,有一種高不可攀的生疏感,而行事談吐卻讓人覺得十分親切。
臨街的商鋪,基本上都關(guān)門歇業(yè)了。
江樹走到其中一個店面,掏出鑰匙,進門前用手機照亮了門檐,說:“記一下門牌號?!?p> “你家開餐館的?”林婳好奇道。
“我媽開的,她喜歡做飯,閑著也是閑著?!?p> 江樹反手鎖了門,進里間打開燈。
屋內(nèi)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肉香,林婳確定,是自己從沒吃過的肉類。
循著香味,她踱到圓桌邊,手指一盤菜問:“這是什么肉?”
“法式烤鵝肝,這肉可金貴呢。”
江樹夾了一片放她面前的碗里。
林婳咬了一點,發(fā)現(xiàn)肉質(zhì)特別細嫩,入嘴就化掉了。
她一連吃了三四片,感覺像在一口一口地吞奶油。
“你吃得太急了,沾點醬味道更豐富一些?!?p> 江樹端來一碟醬,林婳拒道:“不吃了,好膩?!?p> 她抄起手邊的一杯檸檬水,咕嚕咕嚕喝了大半。
“跟我一樣,中國胃,吃不慣洋玩意兒?!?p> 江樹撤了鵝肝的盤子,開始推薦其它菜品:“鹿肉火鍋,補血的,食材難烹飪更難,全家只有我媽會做,快嘗嘗!烤乳豬和烤羊排一樣來點,甲魚燉的很爛,也好吃……”
林婳的碗里陸續(xù)堆滿了各種中華美食,她埋頭不停地吃,直到江樹說:“再喝碗蛇湯,特別補?!?p> 乳白色的瓷碗襯得黑色蛇皮猙獰恐怖,林婳“呀”地一聲跳離桌邊。
“那個湯能不能拿走?我怕蛇?!?p> 江樹沒想到林婳反應這么大,趕緊把碗往廚房端,嘴里嘀咕:“本來準備用白蛇的,沒貨了,這黑色花紋是挺嚇人的?!?p> 兩分鐘后,江樹捧著個大瓷盤出來,對林婳說:“差點忘了一道甜品,我媽專門給你做的,一直放后廚溫著?!?p> “謝謝,你忙前忙后地給我弄,自己都沒怎么吃,甜品你喝吧?我已經(jīng)飽了?!绷謰O換了個座位,心有余悸道。
“木瓜燉雪蛤,女的吃了美容養(yǎng)顏,我一男的可不敢碰,怕長不出胡子?!?p> 江樹坐到林婳旁邊,將一個方形瓷盤擱到女孩眼前。
鋸齒狀開口的木瓜中,盛著大顆粒半透明膠狀物。
四個精致的小瓷杯吸引了林婳的注意。
“杯子里都是調(diào)料嗎?”
“對,椰汁、蜂蜜、牛奶、煉乳,按照自己喜歡的口味加?!苯瓨浣榻B道。
“喔?!绷謰O吃了太多肉,想喝水,于是,把椰汁和牛奶全倒進雪蛤里,一勺一勺慢慢嘗著。
她發(fā)現(xiàn)秦墨就吃了半盤餃子。
“一桌的山珍海味,為什么只吃餃子?”
“今天是除夕啊,圖個吉利?!苯瓨漕D了頓,“以前是江樹的時候,胃不好,習慣了清淡容易消化的食物,現(xiàn)在換了秦墨的身體,口味還是沒變?!?p> 林婳始終低著頭吃甜品,有些事情超出了她的認知和接受能力,不曉得該如何面對。
夜里九點半,江樹送林婳回宿舍。
“春節(jié)為什么不回家?”
“法定節(jié)假日上班算三倍薪資?!?p> “你掉錢眼里了?”
“也不能這么說,掙錢是一種樂趣,而且,攢錢比掙錢更有意思?!?p> “我剛?cè)ソ幽愕臅r候,怎么沒看到其她同事?”
“本來有兩個姐姐,十天前跑了一個,還有一個是主管,過年要去男朋友家上門,請假了,我相當于是留下來值班。”
林婳吃多了,腸胃代替了大腦,江樹問什么她答什么,完全沒經(jīng)過思考。
江樹一路跟著她到了宿舍門口,才反應過來:“你要進去嗎?”
“廢話,你一個人住外面我能放心?”
林婳皺著眉頭開了門,似乎有哪里不對,但又形容不出來。
她站在門邊,腦袋左右搖晃,隨著秦墨的身影,將房子里里外外掃視了一圈。
“叫你別打工,不聽我的,三樓的房子連個防盜窗都沒裝,多不安全!你一個人住幾天了?”
“四……四天,明天主管就回來了,服務(wù)行業(yè)是這樣的,過年過節(jié)照常上班?!?p> “你是運氣好!沒遇到危險!”
“對面就是派出所,燈還亮著呢你看,萬一有壞人,我喊兩嗓子,警察就會過來救我的?!?p> “成心氣我是不是?”
江樹急火攻心,在客廳來回暴走,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林婳泡了一杯茶遞給他。
某人喝了兩口,坐沙發(fā)上靠著,終于安靜了。
“十點了,我得洗了睡,你……不回家嗎?”林婳小心地問。
“我的進修期還沒結(jié)束,飛了十幾個小時,就為了回來看看,可是你又不讓人省心,明天早上我又得走,還剩兩個多月,到時候應該能趕上你的生日,今天我就在這兒守一晚上吧?有沒有多余的被子?我睡沙發(fā)。”
林婳一聽,連忙說:“半夜很冷的,房間里有空調(diào),你可以睡床,我……”
話還沒講完,江樹忽然起身,拎著她的后脖子進了主臥,撲倒在床上,撐起上半身說:“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多大人了,又不是小時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出事懂不懂?除非……你今天給我個名分,承認我是你男朋友,我就住……住里邊?!?p> 林婳的本意是,自己睡沙發(fā),讓秦墨睡床。
然而秦墨把局面攪渾了,也不好再說明。
那一刻,透過秦墨的眼睛,她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人,想說的話說不出口,就一個勁地笑。
女孩一笑,江樹感覺自己完全鎮(zhèn)定不了了。
為避免把持不住,他抱了一床被子回客廳沙發(fā),把自己從頭到腳蓋嚴實了。
林婳洗完澡,放了一條毛巾在茶幾上,對被子里的人說:“這條毛巾沒用過,你洗一下吧?”
江樹露出一只眼,瞄到女孩上半身的部分輪廓,又躲被子里,悶聲嚷道:“穿個睡衣瞎晃什么?進房間睡覺去?。“验T關(guān)好!聽見沒有?”
林婳撇撇嘴,只把房門帶上了,沒反鎖。
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當然是害怕的,她好多天沒睡個安穩(wěn)覺了。
第二天,太陽升的很高了,林婳被手機短信提示音吵醒。
她點開信息,秦墨發(fā)來的:給你留了點錢,應該夠兩個月吃喝了,別太省,想吃什么就買,用完了只管找我要,這段時間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我又趕不回來的情況下,去餐館找我媽。
林婳數(shù)了數(shù)枕頭邊的錢,六千塊。
一個月吃三千,我是豬嗎?
她編輯短信:我不缺生活費,這錢怎么還給你?轉(zhuǎn)賬?
仔細想了想,沒發(fā)送出去,反正就兩個月,等他回來再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