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踏著星辰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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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前一孩童焦急的來回渡步，時不時張望遠(yuǎn)方，寒冷的風(fēng)吹在臉上猶如針刺，但絲毫沒有動搖他等下去的決心。
他時不時的對著手掌哈氣，一團(tuán)白霧便擁上他小小的手掌然后散去，他趕忙用力搓搓手掌努力留住這短暫的暖意！
屋內(nèi)一長相秀麗的小女孩倚著門框，裹緊身上破舊不合適的大棉襖叫道：“泊崖，快進(jìn)來莫要凍著，番薯烤好了你趁熱吃！莫管你阿姐，誰知道她又上哪里瘋玩去了！”
小泊崖望著夕陽漸漸落下，來回走動的腳步愈加急促：“大姐你先吃著，我再等一會會，等洛兮回來跟她一起吃！”
他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日這般焦急等著了，每次都是余暉落盡，才能見崎嶇的山路上隱隱出現(xiàn)一個人影！
今日的時間，每分每秒都仿佛特別悠長，小泊崖的呼吸在這寒冷的夜里化成一團(tuán)團(tuán)裊裊白煙，升騰，湮滅！無數(shù)次的眺望，無數(shù)次的失望，心也跟著夜幕漸漸深沉！
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走了多少步，再次望向那蜿蜒崎嶇的山路，一小小的身影隱現(xiàn)在遠(yuǎn)處，他還來不及開口，清脆的孩童聲便傳來，猶如冬日的夜鶯，不真實(shí)，卻格外的好聽：“喂，小泊崖，你快來接我一把呀！”
方才的擔(dān)憂，煩躁，和那無數(shù)的猜測都化作云煙。
小泊崖一路小跑過去，寒風(fēng)刮得臉頰生疼，他都置若罔聞，跑到她身邊摟過她懷里的東西推搡著她進(jìn)屋里，屋里生著篝火，定會讓她凍得僵硬通紅的手舒展起來！
乍一進(jìn)屋，暖洋洋的溫度和責(zé)備聲便迎面撲來。
“一天到晚的見不著人，到哪里瘋玩去了？回來的越來越遲，虞洛兮你就不能早些回來，也免得泊崖?lián)@受怕還要日日在外挨凍等著你！沒有丁點(diǎn)做人阿姐的樣子！”俏麗的小姑娘如年邁的阿婆一樣嘮叨起來！
一邊數(shù)落她一邊從火灰旁邊挖出熱乎乎的番薯，滾燙的溫度使得她不得不在兩手直間不停的倒騰著，約是沒有那么燙手的時候趕緊塞到了虞洛兮手里！
小洛兮臉上有些皸裂，嘴唇也隨著她嘿嘿的賠笑裂了口子，滲出了細(xì)細(xì)的血條，火色映在她的手上，那腫脹的手指顯得更加通紅。
她將熱乎乎的番薯小心翼翼的放在長長的衣衫上，：“月兮你看我?guī)Я耸裁?！”她從小泊崖懷里接過兩個油紙包在小月兮臉前晃了晃！雙眸似乎燃著火苗，亮晶晶暖洋洋的，好似星辰，好似驕陽！
小洛兮輕柔的拆開油紙，獻(xiàn)寶似的將里面的東西伸到對面：“是肉，兩個雞腿呢，我比對了好幾個小販，挑的可是最大的呢！揣在我懷里一路跑著帶回來的呢，還是熱乎的，你快聞聞，香不香？”眼睛笑得彎彎的，好看極了！
“你哪來的錢買這些東西？”
“我賺來的！小泊涯你快過來一起吃！”
“你吃一個，我和泊涯吃一個!”
小洛兮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不瞞你說，我買了四個，路上太餓了，我實(shí)在忍不住了，便偷偷吃了兩個，此時還撐的難受呢！”她將另一只油呼呼的雞腿遞到小泊涯手里，寵溺的摸摸他毛茸茸的頭發(fā)！
常年的潦倒，讓兩個女孩子看起格外的單薄，唯一欣慰的是那個小男孩依然被他們喂的胖嘟嘟的，可愛的緊。
到了冬日，能吃上熱乎乎的番薯已是不易，更何況還是香氣逼人的雞腿!三人臉上都洋溢著滿足！
望著他們吃的香甜，小洛兮心下一片柔軟：“日后，我定不會再讓你們受一絲委屈！”說的鄭重，猶如誓言，亦猶如低聲的呢喃，叫人聽不真切，也不知她是說給他們聽得，還是說給自己聽得。
唯有他頓了頓嚼著的動作，而后狠狠的撕咬一口肉，撐的嘴巴鼓鼓的，像一只荷塘里的小青蛙。
她說巧合間得認(rèn)一當(dāng)鋪老板，老板嗜酒，每日總要喝上那么幾兩！
酒館極遠(yuǎn)，她問老板說自己愿意幫他打酒，老板說他平日里要去鎮(zhèn)上的集市打酒，那酒館生意極好，每日只售百壺，每人不超兩壺，有時不到中午便能售空，因此大約兩日就要去一次，桂花釀三十文錢一壺！他愿意出三十五文給她！
小洛兮步行走到集市需要足足半日，她在集市整個問下來，最便宜的桂花釀在最偏僻的城南，二十文錢一壺！
她聞聞味道覺著都一樣！伙計(jì)說因?yàn)榈囟尾粔蚍比A，價(jià)格只能低一些，但是酒和當(dāng)鋪老板平日里買的都是一樣的，都是從同一個釀酒店里購買的，要她只管放心！如此下來，每日便可賺上十五文，只是路途太遠(yuǎn)，每日只能天朦亮便出門，踏著繁星歸來。
如此半月，總算是賺了些小錢，不必再為溫飽發(fā)愁！
小洛兮見他們吃凈了肉便開口道：“我今天有點(diǎn)乏了，先去歇息，你們莫要擾我，那個油紙包里有我買的糕點(diǎn)，瞧著好看極了，你們嘗嘗，若是好吃明日我再買些回來!”她手悄悄的往衣袖里縮了縮，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塵土走向破廟的偏房！
三人本是都宿在偏房，今日看她風(fēng)塵仆仆想必是真的累壞了，泊涯和月兮便在火堆旁裹著破舊的被絮休息！
過了許久，只聽得劈里啪啦的燃火聲和沉沉的呼吸聲，小泊涯輕聲喚了聲大姐，回應(yīng)他的只有輕微呼吸聲，他躡手躡腳的起來，走向偏房。
洛兮在靠近墻角的草埔上蜷縮成一團(tuán)，眉心時不時的鎖一下再舒展開來，似乎是疲憊極了，小手漏在外面，紅彤彤的，手指上有幾處凍瘡，輕微的糜爛。
他心里似乎壓抑著什么，說不上來，壓不下去!他走過去想要幫她將手掖今被子里，突然腳下一滑，黏黏的東西粘在了他的鞋底上，彎下腰去，突然間眼淚就斷了線，滴滴答答的落下。
泊涯小小的身軀，站在原地半晌，借著外屋的微微火光打量著睡著的人，她就近在眼前，卻仿佛伸手怎么也夠不著，那種無力感，深深的折磨著他！
最后的最后，他也沒有將她露在外的手放進(jìn)那本就破舊不堪的棉被之中。
門外的石凳上，他嘴唇抿的極緊，身體夜忍不住的顫抖著。
他手里緊緊的握著方才從屋里拿出來的番薯皮，大約是握的太用力，殘留的金黃色的內(nèi)里伴隨燒黑的外皮從指縫溢出，落在他的外衣上，亦落在了他的心里。
他渾身都悶悶的痛著，難以言喻的情緒猶如野獸般叫囂著想將他撕咬吞沒，終是無處宣泄，只能化成低沉壓抑的呻吟，隨著眼淚傾灑而下，猶如春日里的甘露，灑在心里深埋的那顆種子上，讓這顆種子生根發(fā)芽，肆意的蔓延在身體的每個角落。
不知過了多久，他紅著眼眶仰起頭看著星空，這個冬日夜晚的繁星，似乎照亮了他未來路途中的所有黑暗。
他伸手欲將外衣上的東西佛去，奈何越抹越臟，最后印染成一大片，不分黑黃，猶如他和她，再難分彼此！
若那日起，他只覺得她是親人，那今日起，她便是他的所有，定要不遺余力的護(hù)得她一世周全，要她夏日不頂酷暑下河捕魚，要她冬日不冒嚴(yán)寒奔走打酒，要她吃飽穿暖，要她錦衣玉食，要她臉上常帶歡顏。
第二日，天還未亮，她便火急火燎的出去了。
方才還在熟睡的泊涯，瞬間睜開眼睛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