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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斷有誰聞

第16章 得償所愿

弦斷有誰聞 古月今生 3407 2020-01-07 14:06:41

  其實華陽等這個機會已經(jīng)很久了。

  她十歲那年師父常悅本要為她隆重授戒之時,她卻莫名地生了一場大病,幸虧師父日夜守護方得好轉(zhuǎn),可是不知為何就是遲遲不得痊愈,常悅決定到神龍谷為她尋找一味石斛來作藥引。

  常悅臨出門時,她莫名地感到不安,拉著師父的衣擺不肯放手。

  可師父笑著拍拍她的手:“無妨,你看今天天氣好著呢!”又撫了撫她的頭道,“師父只望你此生平安喜樂!”她本能地更加依戀不舍了,可師父卻掙脫了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華陽直至現(xiàn)在仍常在夢中反復(fù)著師父離去的背影,師父若能回過頭來再看一眼多好,她一定要將師父留住。

  可當晚師父沒能回來,這是少有的事,華陽敏感地覺得不安,只能不住地向上天祈告。

  第二日師父也沒回來,第三日師祖云玄大師親自率人去尋找,日夜焦心的華陽掙扎著要跟去卻被人攔下。兩天兩夜過去,出去尋找的人帶回了師父的尸首。

  若不是要為她采藥,師父怎能失足山崖?華陽只恨不能也一頭撞死在師父的身旁,但她抱著師父的哀哭時卻直覺得不對,都說師父是墜崖而亡的,師父身上的傷似乎也與墜崖形成的傷相仿。但是師父的面色太好了——好得不象有任何異常。也許正因為臉色很好,所以前來吊唁的人才不覺得有何怪異。

  但被師父耳提面授了醫(yī)道這么長時間,華陽敏感地覺得不對,但她無法提出有力的證據(jù)。她要求為師父守夜一晚,倒沒人駁回她——大概也都覺得于情于理都應(yīng)該吧!

  當天夜里,她在焚燒紙錢時加了點迷香,待一起守夜的人睡熟之后,她揭開師父的棺蓋,用浸了藥水的巾帕去擦拭師父的臉,師父的面龐果然已發(fā)黑青紫。她在黑暗中方看出巾帕上留下了一點淡淡的瑩亮之物,她不知道這是什么,她用銀針扎在師父手上,銀針取出時果然已黑。

  華陽明白師父不是簡單的墜崖身亡,但雖然年小,她也知道此事不能聲張。她悄悄地尋找了個機會告知了師祖云玄大師,師祖含淚點了點頭,原來她也已有懷疑,但她卻反復(fù)囑咐華陽切記不可走漏風(fēng)聲,否則年幼的她只恐性命難保。存著求生的強烈意愿,華陽堅持用從師父那里學(xué)來的修煉之術(shù)強身健體,她的病竟慢慢地好轉(zhuǎn)了起來,她只有一個目標,就是要查出師父被害的真相。

  師父在世時華陽尚且年幼,對靈都觀中的繁紛人事并不敏銳,師父也從來不曾告訴她這些,華陽只能在觀中暗自留心,悄悄訪察。

  師父死后,師祖云玄大師急痛之下一病不起,沒有多久也撒手人寰,臨終前將華陽托付給文安大師和師弟云機道長。云玄大師過世前要求一直保留常悅的院落,仍讓華陽居住在內(nèi),這讓繼任的常清道長很是不悅,但亦沒有拒絕。

  失去了師父和師祖的庇護,人情冷暖與權(quán)勢糾紛頃刻就赤裸裸地展現(xiàn)在華陽的眼前,讓她對觀中的人事了解了不少,也嘗到了師父在世時從未有過的孤獨和冷眼?;蛟S因常悅之死緣在華陽,新任住持常清待她較以前冷淡了許多。而常凈本與師父不和,師祖一死就要求華陽與成年女冠們一樣每日輪班打掃洗滌之事,且任務(wù)越加越多,稍有差錯就在背地里對她嚴加懲罰。華陽不得不終日忙碌于各種雜務(wù)之中。時間就這么過去了兩年,也未查出與師父之死有關(guān)的一絲線索。

  道觀里無法求得的真相,不知在外面是否能尋求到線索。華陽很想到神龍谷一趟,循著師父死前走過的道路走一遍,以前師父在世時,外出采藥游方時常常帶著她,或許以她對師父的了解,能找到一絲蛛絲馬跡??墒桥紶枎熃銈兊靡猿鲇^時,常凈卻以她年紀太幼不便出觀為由將她留在觀中。

  好容易長大了一些,可以跟隨師姐們出觀了,又出了王香愛認領(lǐng)她的風(fēng)波。她原以為王香愛是真心實意的——畢竟是自己的生母,可出去才兩日,她就被王香愛騙去賣到了醉香樓。

  師父過世后,華陽在靈都觀中終日勞作、忍受煎熬,以為人生再苦不過如此,沒有什么比失去師父更苦的了。但后來才明白世事艱險遠不是她可預(yù)料到的,幼時她也曾數(shù)次想象過自己的生身之母,相信生母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將自己拋棄,相信生母一定如師父一樣和善慈愛??v使王香愛將她賣至醉香樓,她也強迫自己接受王香愛訴說的是因生活困苦無奈的緣故。可她回觀后,王香愛仍不依不饒索要銀兩,還到處散布謠言,誣她與云機道長有私。

  華陽不知道人心原來竟有如此可怕!

  由于王香愛頻頻滋事,觀中的人漸漸都疏遠了她,常清常凈兩位師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觀中女冠們不愿做的事都指派華陽去做,誰都開始變得對她大呼小喝起來。華陽不怨別人,畢竟王香愛給觀中的人帶來了這么多的麻煩!對王香愛索去的銀兩,華陽只能以終日的辛苦勞作來彌補。

  讓她傷心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為師父查明死因真相仿佛越來越遙不可及了。華陽知道云機道長隔一段時間就要出游一趟,云機道長答應(yīng)過她會留意察訪,她將查出真相的希望寄托在云機道長身上,但每次上云機道長的法課時,僅僅對視一眼,她就知道仍然沒有什么進展。

  閑暇之時,華陽仍私下刻苦地修行,除了云機道長的法課,常凈借口她未正式行過受戒禮,不讓她參加任何修道之事。她就將師父以前傳授給自己的道術(shù)一遍遍的溫習(xí),將云機道長法課上所講內(nèi)容一遍遍的研究。華月與她自幼相好,是觀中除文安大師外唯一對她仍如舊日的,偶爾也會悄悄拿幾本書來與她看,但是必須很快放回去以防被人發(fā)現(xiàn),華陽總是如獲至寶,快速地背誦下來然后于無人處自己精心琢磨。

  這些年來,她一直也未忘記要查找?guī)煾杆劳龅恼嫦?,但在靈都觀中她被隔絕孤立,苦心想尋找機會出觀卻一直不曾得到時機。寧國來后,她刻意地想接近寧國,但尚未找到機會卻又因李瑞欽對她的糾纏不休導(dǎo)致常凈責(zé)打她竟敢妄想攀高枝。一波尚未平,王香愛又來觀中再次掀出她的身世,讓她無法再從容面對寧國等人。

  正在心灰意冷之時,沒想到春瑤竟來問她是否愿去神龍谷古戰(zhàn)場,她正是求之不得,如何不肯?只是擔心時間一長變數(shù)亦多,出行之事宜越早進行越好!

  眾人未料到華陽不但應(yīng)承了當向?qū)?,且一反平日不言不語、凡事順從的性格,第二天親到寧國院中,提出了不少條件。她昨夜觀測了一下天氣,這兩日必是晴天,加上前幾日天氣放晴,此時谷中的霧氣較少,要去的話打點一下,明日一大早必要成行。但言明她既作向?qū)В牍戎蟠蠡锏男袆颖仨毬爮挠谒?p>  別人尚未開口,李瑞欽已忙不迭地答應(yīng)了下來:“這是自然,誰不聽華陽姑娘的話就不準去!”

  華陽又溫言道:“素日不能吃苦的,不慣走長路的,不宜前往?!?p>  李瑞欽忙附和道:“對,不能吃苦耐勞之人都不準去?!狈路鹑A陽所指之人絕不是他,眾人都笑了。

  裴澤渡最是性格耿直莽撞且從不畏事,忙站起來拍拍碩壯的胸膛:“俺一定得去?!?p>  令狐絹笑道:“你不去的話,到時候誰將小王爺背回來呢?”也不理會李瑞欽怒目瞪她,自己又轉(zhuǎn)向?qū)巼肭蟮溃肮?,我可不可以也去看看??p>  寧國尚未答話,令狐绹已忙制止道:“那地方危險,等我們先去探查一下,你們女子下次再去?!?p>  他說得太急沒過大腦,忘了華陽也是女子,發(fā)現(xiàn)李瑞欽又將臉轉(zhuǎn)過來瞪著自己時,忙陪笑向他解釋:“華陽姑娘和她們不同,能吃苦?!?p>  這話卻明顯看低了寧國和令狐絹,立刻引來她倆不滿的眼光,他意識到后又急著補救:“華陽姑娘是從小就常去的,不象你們沒出過門,行不慣山路……”

  眾人見令狐绹兩頭不討好的狼狽相,都望著他大笑,李義山笑著轉(zhuǎn)移話題對華陽道:“既如此,定好出發(fā)的時辰,我也跟去一探奇境?!?p>  馬維遷也向華陽笑道:“姑娘別嫌我累贅,也算我一個?!?p>  侯仁筠一直未發(fā)話,他對這種事情向來是沒有興趣的,他知道寧國一定是想去的,只是文安大師必定不能答應(yīng)。他想了想對空中向上行了個禮笑道:“我是極思慕太宗圣皇的,若能一覽太宗圣皇曾大展雄圖之地,不甚幸甚!以史為鑒,可以知興衰,如此記錄圣皇史跡的地方,真是必得一歷方可慰平生追思之情。奈何明日有些要事在身……”

  他自以為自己的話很是周全,不料他的一番話倒提醒了一直沉默的寧國,讓她有了可以打動文安的理由,寧國不由笑道:“我也去!”又笑著向令狐絹,“還不趕緊去收拾,你也去!”

  寧國如此篤定倒讓侯仁筠一頓,想好的措詞說不下去了,好在他一向腦筋轉(zhuǎn)得夠快,立即向眾人笑道:“敝人今日一定竭力將瑣事安排完畢,明日一同前往?!?p>  見要去的人不少,華陽微微有些猶豫,但也沒說什么。只要求大伙必須按她的指定帶物,多余之物一概不許帶入谷內(nèi),她向眾人一一分配要準備的東西,聽得她安排裴澤渡和令狐绹帶上隨身佩劍、登山軟繩,安排李義山等帶上匕首、藥品等物,又要求每個人都必須穿便服、帶護手、打綁腿、穿輕便易于登山的鞋,各人自帶一天的飲水干糧……

  寧國等人才意識到此行并不是那么輕松好玩的,只有李瑞欽凡事都不理論,只一臉傾慕地將眼珠圍著華陽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從不曾想到華陽竟還有如此規(guī)劃細致入微、指揮淡定從容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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