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е野衷谂＜掖笤鹤咦呖纯?，聽我爸講他小時候在牛家大院玩耍的故事，還有牛家爺爺、衛(wèi)家爺爺、姨奶奶及我爺爺奶奶們的故事，已經是吃午飯的時間了。周圍鄰舍的鄉(xiāng)親們知道我爸回來了，拿的拿雞蛋，提的提臘肉，都過來看望我爸。我安排廚房在牛家大院擺了幾桌，請大家一起吃了一個團圓飯。
我爸很開心，吃過飯，大家決定陪我爸一起去給我的爺爺奶奶上墳。從我家老屋到爺爺奶奶墳頭，四五百米的上坡，原本是土路，今年年初的時候我安排工人做了臺階。在我爸身體好的時候，這幾百步臺階不在話下，可是現(xiàn)在，走幾步就要喘氣。
“辛叔，我背您上去吧。”
“大壯，不能要你背，這是去給我的爸媽告別，這個路，我必須自己走?！?p> 石大壯見我爸執(zhí)意不讓他背，就趕緊跑回老屋，拿了一把砍刀，砍了一根竹子，剃干竹枝，給我爸做了一個臨時拐杖。
我爸杵著這個臨時拐杖，走幾步喘喘氣，走幾步喘喘氣。終于到了我爺爺奶奶墳頭，我爸休息了一會兒，對著爺爺奶奶的墳頭，說道：“爸、媽，兒子來看您們了，兒子今天本來應該給您們跪著磕個頭，但是腿子沒有力氣，怕跪下去了待會兒起不來，給孩子們了添麻煩，所以，兒子就這樣站著和您們說說話了……兒子這輩子在您們二老的教誨下，雖然沒有成就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但也總算無愧于心，四個孩子都在各自的領域里有所發(fā)展，仁義、德義、明義他們三個都很爭氣，事業(yè)有成，家庭也幸福。繼業(yè)更是了得，成了科學家，國家給他成立了實驗室，還有專項基金，娶了媳婦，在BJ安了家。您們最疼愛的歡喜事業(yè)發(fā)展不錯，但是個人問題一直是我的心病，我一直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我們家的歡喜有一個疼愛她的丈夫，但不知這個愿望能不能實現(xiàn)………爸、媽，估計過不了多久我就要下來陪伴您們了，這輩子我是您們的兒子，如果有下輩子，希望還是。我的墳是我自己選的，就在您們旁邊，靠后退了幾米。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已經交代了仁義、德義、明義，待會兒我也會交代給歡喜。您們不要難過，人生在世，終歸一死，我這次來看您們，是陽世里的辭行，如果您們泉下有知，一定要記得我是您們的兒子……”
聽著我爸和爺爺奶奶的對話，我的眼淚忍不住往下落，我背過身體，用力深呼吸，用力深呼吸，不能讓我爸看見我傷心落淚。
醫(yī)生查房看不見我爸，不停地打電話批評我，為了我爸，沒有辦法，我只好給醫(yī)生保證，晚上八點以前一定會把我爸送回醫(yī)院。
我爸給我交待了他墳地的位置，說爺爺奶奶的墳地是牛家爺爺在世時幫爺爺奶奶選的，墳地的風水及講究我不懂，但是聽我爸給我講解了一番后，覺得當年牛家爺爺幫爺爺奶奶選址這里的確有一定道理。
下山的時候，我爸還想堅持自己走，但是走下坡有慣性，走了幾步就感覺腿打哆嗦，石大壯擔心我爸出事，一把背上了我爸，并陪著我把我爸送回了醫(yī)院。
我們在醫(yī)院吃過晚飯，請醫(yī)生過來給我爸做了檢查，然后被醫(yī)生批斗了半天。醫(yī)生剛剛離開病房，石大壯從門外帶進來一個人，是遠佳。
“你怎么來了？”
“知道辛叔病了，來看看辛叔?！?p> 遠佳提了一大堆水果及營養(yǎng)品，我伸手接了過來，放到旁邊的柜子上。
“爸，您知道是誰來看望您了嗎？”
我爸定眼看了看遠佳，說道：“看著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來是誰?！?p> “爸，他是您老上司錦城礦務局遠局長的兒子遠佳。”
“遠局長的兒子？怪不得看著這么眼熟，完全給你爸長得一模一樣?！?p> “辛叔您好，今天我也去了牛家大院，聽說您病了，所以來看看您。”
“你也去了牛家大院？”
“是的，跟著張書記去做調研?！?p> “你也在市委工作呀？”
“我不在錦城工作，我在海都工作，這次回錦城，是來參加一個會議?！?p> “海都好，海都是大城市，遠局長和馮主席他們身體好嗎？”
“他們倆老身體還好，現(xiàn)在退休了住在省城?！?p> “身體好就好，身體好就是給孩子們減負擔，我這幾年病了，可把我們家歡喜拖累壞了?！?p> “辛叔您不要這么說，我知道歡喜一直把您當偶像，在我小的時候，也常常聽我爸媽講您的故事，他們很敬重您，也很喜歡歡喜。今天我給我爸媽打電話說您生病的事情，他們還說要過來錦城看您了?！?p> “讓遠局長和馮主席來看我，我那承受的起呀。現(xiàn)在幾點了？不知道他們休息沒有？沒休息的話，可以通個電話。”
“現(xiàn)在八點剛過，他們沒這么早休息，我來打電話。辛叔，要不咱們視頻吧？”
“可以，我也想看看我的兩個老領導，不過我這個樣子，行嗎？”
“行，怎么不行，不管辛叔怎么樣，在我眼里都是帥帥的。”
聽了遠佳的話，我爸開心地笑了笑，他整了整衣服，示意遠佳打視頻。視頻接通了，遠佳對著視頻里的兩位老人說道：“爸、媽，我現(xiàn)在在醫(yī)院看望辛叔，來，您們二老和辛叔打個招呼?！?p> 遠佳把視頻鏡頭對著我爸，我爸對著鏡頭和遠佳爸媽打了招呼寒暄了一陣，遠佳把鏡頭移向了我：“爸、媽，這是歡喜，您們來和歡喜打個招呼?！?p> 鏡頭里出現(xiàn)兩個慈祥的面孔，我人生中的第一條花裙子是眼前的這個阿姨給我穿的，小時候的很多漂亮衣服也是眼前的這個阿姨給我做的，以至于我長大后的穿衣風格都或多或少受到這個阿姨的影響。
“叔叔阿姨您們好，我是歡喜?！?p> “歡喜好，歡喜都長這么大了，叔叔阿姨印象里的歡喜還是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
“媽，你兒子我都長這么大了，歡喜和我同年同歲的，能不長大嗎？只能說明你們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
“是呀，應該有二十多年沒見了，歡喜，好好照顧你爸，遠佳，你明天會議結束了嗎？”
“明天上午結束，下午準備回海都?！?p> “后天是星期六，你能不能把飛機改簽一下，星期天晚上回海都去。我們倆老現(xiàn)在退休了也沒什么事做，明天我們就座高鐵過來錦城，你陪我們看看歡喜她爸?！?p> 遠佳看了看我，問道：“我爸媽要來錦城，你歡迎嗎？”
“歡迎歡迎，當然歡迎。”
“好的，爸、媽，你們來吧，我把機票改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