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行了多久,方才曲道變直。許忘不曾想到這小屋之后竟別有天地,恍惚之際已然踏過林蔭長徑。小徑盡頭,飛花落葉,片片沾雪。
許忘這才意識到適才奇特之處:“大雪寒天,剛才哪來的茂密林地?莫非剛才道中這一草一樹竟是假的不成?”正思間,冬梅飄香,迎風(fēng)而來,揚眼望去,一片無垠梅花之林映入眼簾。
只見道旁莊木刻著“苦寒居”三個紅漆大字。許忘悠然神往,喃喃念叨:“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這‘苦寒居’,是有名堂!有意思,有意思?!?p> 明光二人頓時止步,齊聲道:“到了!”
許忘奇問道:“什么到了?”
明亮道:“施主,小衲與師兄不便前去,這就不相送了!”
明光道:“沿這梅花林一路往北走,沿途數(shù)七十七棵梅花樹,走到第七十七棵與第七十八棵之間,就止道左轉(zhuǎn),再向前數(shù)七十七棵,數(shù)到的話再往右轉(zhuǎn),也是七十七棵換道,左右換道九次,就能到那地了,不通禪師便在那邊等你們?!?p> 許忘愈加奇怪,不解道:“為何是七十七?有什么說法嗎?”
明光不耐煩道:“教你怎么走便怎么走,哪有那么多廢話?”說罷轉(zhuǎn)身便離去。
明亮又是提醒道:“施主,你記清楚了么?切不可數(shù)錯了,若然數(shù)錯一棵,要再繞出來可就難了!小衲腦子笨,先前吃過一次苦頭,在里面渾渾噩噩繞了三天三夜也沒能探出究竟,好再師伯出手,才將小衲找回?!?p> 許忘見他說得一臉真誠,也不敢不當(dāng)回事,當(dāng)即點頭,謝道:“多謝小師傅好意!”話一甫畢,卻已不見明光二人蹤跡,本想待他二人離去后,便與林妙音悄悄舊道往返,只是心中奇意大增,想看看這梅花林究竟到底有何玄機,這苦寒居中的不通禪師又是何等人物。
許忘一路瞻顧全然沒將明光二人的話放在心上
。而林妙音卻是一路數(shù)點,正走到第七十七棵梅花樹旁,但生怕自己走數(shù)錯,正想回頭重數(shù),心道:“這第一道還好,尚未走遠(yuǎn),倘若數(shù)錯了尚能補救。”就在原地遲疑了片刻,細(xì)思自己到底要不要反倒重行,卻聽許忘道:“不用重來,直接轉(zhuǎn)道便是!”
林妙音奇道:“你什么都沒有數(shù),怎么知道我正好數(shù)到第七十七棵?”
許忘不以為意道:“這又何難?”心想,這種故弄玄虛的小伎倆焉能難得倒我?
林妙音不解道:“我不懂,你說來我聽聽?”
許忘繼續(xù)道:“你兩步之距正好兩棵梅花的距離,是不是?”
林妙音試著走了兩步,果真是兩棵梅花的距離,卻愈發(fā)不理解,問道:“你又如何知道?”
許忘道:“這梅花林看似大有玄機,深藏奇門異術(shù),其實所有梅花之間的距離都是一樣的,我適才聽你每走兩步便頓一頓,必知道你在數(shù)數(shù),這一道你一共走了一百五十四步,我當(dāng)然知道這里就是第七十七了棵?!?p> 林妙音聽他說得甚是有理,贊道:“你果然聰明!如此一來,接下去這八道我只要數(shù)著步子就行了?!?p> 許忘卻搖頭道:“不,我來數(shù)樹,你數(shù)步子?!?p> 林妙音微微點頭,臉上甚是欽佩之意,道:“這辦法百密無一疏!”
如此又過了五個轉(zhuǎn)道,許忘倒也走得累了,剛一歇下腳來,就聽得林妙音說道:“舊疾發(fā)作了嗎?”
許忘打趣道:“師父要背我么?”話及至此,忽又涌起心頭疑惑,“師父,究竟是誰害了你的眼睛?”
林妙音嘆了一聲,“天宮門的人找上門來了?!?p> “什么!”許忘吃了一驚,“你昨晚遇上了天宮門的人?怎么不早跟我說?”但話一出口,只覺多余,他已然明白林妙音的用意,天宮門的人高深莫測,而她孤身一人難敵對方眾人,她定然是用自己的性命將天宮門的人引開,為的乃是救自己,“師父,此等大恩,我許忘今生用不敢忘!”
許忘無以用更多的言語來表達自己對林妙音的感恩之情,但心中已然思定,倘若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擺除頑疾,習(xí)得一身本領(lǐng),定要保林妙音周全,誰動她一根頭發(fā)的都不行!
“唉,罷了?!绷置钜粲挠膰@道,“你的名字就是我想對你說的話,我許你忘!”
如何要替林妙音報仇雪恨的話,許忘只字不提,因為言多無用,林妙音更不喜歡,轉(zhuǎn)而切換話題道,“你剛才在寺中為何一言不發(fā)?”
林妙音道:“你要我說甚么?”
許忘故意問道:“你覺得那金澄老僧到底葫蘆里賣得甚么藥?”
林妙音淡淡道:“以你當(dāng)質(zhì)子,將你拴在此地,借此挑起鳴凰宗與萬重山的矛盾?!?p> “你既然都知道,為什么還一臉愁容,有人替萬歲崖收拾萬重山,這不應(yīng)該是值得開心的一件事嗎?”
“他們都低估了萬重山的本事?!?p> “連鳴凰宗都不是他對手?”
“十個鳴凰宗都不是他對手。”
許忘覺得林妙音說得似乎有點夸張了,什么樣的人能夠厲害到連傾一國之力都對付不了?
二人一前一后亦不知行了多久,總算將那九道轉(zhuǎn)口走完。
迎面只見兩間木屋,左右相依而佇。屋前四棵枯楊翻根橫在路中,生生將兩扇木屋門扉掩住,瞧不清內(nèi)中何物。
許忘跳將枯楊之上,往木屋中望了一望,朗聲道:“不通禪師可在里面?”
一連喚了三遍,竟無任何回應(yīng),心中正值好奇,忽聽腳下有聲音道:“別叫了!賊禿子睡著了!”
許忘驚詫跳起,往枯樹干下一瞧,只見那人尖嘴猴腮,臉上瘦得已無生氣,半個身子探出樹干之外,腰部以下一只腿被壓在樹干之下,另一只腿埋在泥中,奇問道:“你是誰?”
那人瞪了一眼,探一只手來,道:“拿來!”
許忘不解道:“甚么拿來?”
那人道:“肉!”
許忘隨口道:“沒有!”
那人瞥了一眼,便低頭閉目,不屑道:“沒有就多問!”
許忘也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道:“懶得問你!”揚聲又喊:“不通禪師!”
“別叫了!你就算叫上三天三夜,也不頂用,除非他的自己愿意醒!”
許忘忽又被另一個聲音嚇了一跳,低頭細(xì)瞧,果然枯楊下還壓著另一個人,只是那人比先前之人臉上微胖了些許,但依舊看似沒有任何生氣,奇道:“你又是誰?”哪料那人也探出一只手來,道:“拿來!”
許忘不耐煩道:“你又要甚么?”
那人道:“酒!”
許忘道:“甚么酒甚么肉,都沒有!”一語既出,正要從第一個枯楊上跳躍過去,哪知腳下一沉,似被重力往后拽下,“嘭”地一聲倒在雪泥之中,這一跤摔得委實突如其來,絲絲血漬從牙縫中滲了出來,跳起來便罵道:“好大膽子,誰敢拽我?師父揍他!”
那二人不約而同地大聲笑了起來,齊聲道:“是你嗎?”
許忘一瞧二人面色,朝那微胖的人道:“是你這狗崽子!”
那人笑道:“狗崽子才拽你!”
許忘又向那纖瘦的人罵道:“狗崽子,就知道是你!”說罷,一腳便往那人頭頂飛踢過去。哪知腳力未至,整個身子被莫名的力道騰空掀起,又是“嘭”地一聲翻到在地。
許忘臀部一酸,勉強起身,氣急道:“你且等著,我遲早要你好看!”說雖如此,但終究不敢再貿(mào)然出腳,遠(yuǎn)遠(yuǎn)瞪著那人,狠狠瞧了半晌。
忽聽得身后又一個聲音罵道:“操他奶奶的十八代十九代祖宗!吵死了人了!”
許忘驀地一驚,只覺聲音是從地上發(fā)出,不免又是一奇,轉(zhuǎn)身翹首,卻不敢抬腳,生怕身后那兩人再突使陰招,只瞧見半顆大禿腦袋探出第二根枯楊之后,心中大奇:“這些死不死活不活的人,怎么都被埋在地下?”
心中正值疑惑,卻又隱隱約約聽得前方第三、四根枯楊之下發(fā)出罵罵咧咧的怪叫之聲,卻又不敢移動半步往前探查,只得強忍好奇立在原地緊緊盯著先前那二人。
五九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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