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通禪師不屑搭理,哼了一聲亦是一語不發(fā)。
許忘也不客氣,隨手便要翻開一間格子,見那格蓋上頭刻有“神理篇”三個細小黑字,也不細想,隨即掏出一冊來瞧,粗略翻閱一陣,只覺書中除了晦澀難懂的醫(yī)法理學,倒也沒甚么奇特之處,暗想道:“甚么破書?看不懂!”
將其一塞,緊而又打開另一間格匣,這回刻著“穴脈篇”三個字。
許忘又心道:“這些書有意思,我若記下這些奇名怪稱的謂名也就無需再求林妙音給我解析了?!?p> 想到此處,忽地心生一計:“求人不如求己,既然這食古不化的不通死活不肯給林妙音醫(yī)治眼疾?我何不自學成醫(yī)?到時露出這一手絕技,到時給師父一個絕大的驚喜!”
愈想愈自得,興之所至立時找尋關于如何醫(yī)治眼疾的典籍,“眼目?眼目當屬甚么篇?”
找了許久,卻始終未得頭緒,心中好生氣餒,但一想到林妙音雙目復原有望,說怎么也肯就罷,一時間找得不可開交。
正當許忘沉浸之中,忽聽得不通禪師說道:“不用找了,你要的關于明目的醫(yī)典這里沒有?!?p> 許忘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甚么?”
不通禪師冷笑道:“呵呵,你這臭小子,肚子里幾斤幾兩我豈有不知?”
許忘故作一笑,道:“不通,你實話告訴我,到底她的眼睛能不能治!”
不通禪師卻罵道:“他媽的!我說了不治就是不治!你趁早死了這條心?!?p> 許忘心下郁懣,轉瞬又笑嘻嘻道:“好神醫(yī),要不這樣,咱們作筆交易如何?”
不通禪師問道:“甚么交易?”
許忘笑道:“你也別苦思冥想怎么醫(yī)治我身上之毒,不如你就治她的眼疾,咱們換一換,反正左右你也想不出甚么法子救我,怎么樣?”
不通禪師不耐煩道:“臭小子,我也勸你別再想這些不中用的法子,鄙人說一是一,就算有人拿刀頂著我的脖子,這是這句話:不醫(yī)!”
許忘見他軟硬兼不吃,氣得咬牙頓足,正是愁煩難消,只聽門外有人喊道:“不通禪師,可以進來么?”
不通禪師瞥了一眼許忘,哼斥一聲,道:“進來吧!”
當即一名沙彌進得屋中,見他一手提著竹籃,一手捏著一封書信,望了一番許忘,雙掌合十行禮,哂笑道:“許施主安好?!?p> 隨即又向不通禪師道:“不通禪師,小衲給您送飯來了,另外這是一封請?zhí)墙鸪螏煵屛肄D交與你。”
許忘瞧這人正是明亮小僧,一把便奪過竹籃,不悅道:“我餓了!怎么光給他送,不給我送!”
明光憨聲憨氣道:“許施主莫生氣,這里也有你一份?!?p> 不通禪師心卻不在那飯菜身上,借過請?zhí)戳税肷?,問道:“長洲島赴宴?”
明亮點頭道:“金澄師伯好像是說的長洲島。”
不通禪師眉目之間閃現(xiàn)一絲怪異神情,緊接幽幽自喃道:“鳴凰宗的賊子洛英邀請中原各路英豪,到底是何陰謀?”轉而又問道:“金澄禪師他說去還是不去?”
明亮搖頭道:“這個小衲倒是不知情了。哦對了,不通禪師,小衲來的時候外面那位甘施主一時罵個不停,我給他吃酒吃肉他都不要,到底是怎么了?”
不通禪師恍然道:“見鬼!鄙人記性不好,你不說我還當真忘了。臭小子,飯菜給我留著點,我先去瞅瞅那蠢禿子?!闭f罷,駝背一挺徑自步向屋外。
許忘已是近兩日未食,聞到飯香愈覺餓極,亟不可待地便吃了起來,順手又抓了兩團饅頭,思想著也順便替林妙音帶點吃的回去,抬頭又見明亮癡癡地看著自己,便問道:“明亮小師父,你每日都來送飯嗎?”
明亮點頭答道:“對的,師伯吩咐過我以后每日一次。許施主,小寺不沾葷腥,這些飯菜倒還吃得慣嗎?”
許忘心想,“我差點沒餓死,管他是葷是素,吃飽了事。不過,今日倒還罷了,倘若以后每日都只吃素,胃都氣出病來,哪還有樂趣?”
轉而一想,忽又覺得哪里不對,忙道:“不對啊明亮!你剛才還說給外面那幾個人送酒送肉,怎么到我這里卻只有素菜?”
明亮一露尷尬神情,連忙擺手,說道:“不是的,不是的,外面幾位施主情勢特殊?!?p> 許忘心下不悅,問道:“怎么他們就可以特殊,我就不能有特殊?你佛家說的眾生平等,莫非都是口上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明亮口舌笨拙,一時漲紅臉,結結巴巴道:“外.......外面幾位施主,他們.......他們是不能吃素的?!?p> 許忘愈加來氣,說道:“胡說,我只聽過不能吃葷,哪有不能吃素的?你這么信口雌黃,佛祖他老人家知道嗎?”
明亮的臉酡頓時紅成一片,欲要辯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這......這都是不通禪師說的,究竟為何,小衲也是不知內情。”
許忘見他神色慌亂,心中好笑,但又聽他說得誠懇,遂也不再有意戲謔,只是好奇之心卻愈發(fā)濃烈,問道:“那他們到底是甚么人?為什么要埋在地上?”
明亮說道:“這事說來話長,小衲也只聽師伯略微提過,據(jù)說這些人以前都是武林中頗有名聲的有道俠士。適才小衲說到的甘施主,他名叫甘華丞,還有那瘦臉的施主,名叫博一單,埋在他邊上的叫做汪正通,在他們之前的三位施主分別陸豐田、陸豐年、陸豐雪三兄弟。這六人無一不是鼎鼎有名的英雄好漢,只可惜后來與人爭斗不慎皆都受了重傷,之后經(jīng)金澄師伯引薦,來到此地求不通禪師幫忙醫(yī)治,但只因傷累心肺,不通也難一時間將其救好。哪知正當六位施主絕望而歸之際,梅林之中來了一位大惡人,那大惡人醫(yī)術手段也是非凡,與不通在伯仲之間,他說他有辦法治好六位施主的頑疾。只是如果求他出手,須得那六位施主變成像他一樣的大惡人。”
許忘心中不滿,道:“豈有此理,既同為醫(yī)道,理應惠民濟世,救人于危難,豈可心懷歹意反倒陷人于不義?”
明亮聽了此話不覺驚奇,呆呆道:“咦?許施主怎么也明白這樣的道理?”
許忘反問道:“小師父,你說這話是甚么意思?”
明亮不解道:“我向來只聽師父師兄說過,像你們鳴凰宗的人從來都是不將別人的生死放在眼里,實在是虎狼之輩,只是為何你與他們說得都不同呢?”
許忘聽了不覺發(fā)笑,說道:“你師父師兄說的話也不一定都對,這世上哪里都有壞人,壞人之中也不一定都不是好人,不是嗎?”
明亮想了想,兀自撓頭,說道:“師父說得一定是對的!”
許忘忍不住罵道:“迂腐!也罷,你師父怎么說就怎么說,那后來這六人是不是棄明投暗,都被那大惡人收買了?”
明光搖著腦袋,說道:“非也,非也。六位施主本乃正義之士,斷然寧可死也不肯答應那大惡人。只是后來那大惡人不知使了甚么詭計,將六位施主蠱惑成功。也不知怎地,六位施主一等功力恢復,反過來要取不通禪師的性命,幸好那日金澄師父及時趕到,將六位施主逐一擊倒,但又怕他們殺心復燃,跑去江湖上為非作歹,危害武林,于是才將他們俱都封埋地下,又用大楊樹將他們困住,令他們永遠不得出林?!?p> 許忘聽得入神,稍稍嚼了幾口飯菜,便將筷箸放下,好奇問道:“可那大惡人后來怎么樣?”
明光回想了一下,才道:“這個......那大惡人因也懼怕師伯的武藝在他之上,故而也不知躲哪里去了,據(jù)師伯說,他極有可能還在梅林之中,因為這里要出去只有一條道,也就是那天許施主進來的那個路口。
師伯當時便派幾名師兄在路口守了多月,始終未能等到他出現(xiàn)?!?p> 許忘微微點頭,道:“這梅林之中機關重重,那惡人繞不出去,餓死在里面也說不準。”
明光念了一個佛訣,點頭道:“善哉,善哉,興許也難說,許施主,小衲看時辰不早了,若待久了只怕師兄又要怪我偷懶,小衲這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