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枯黃,落葉紛飛。入秋以后,秋風(fēng)蕭瑟,一片凄涼,處處透露著衰敗的氣息。奈何重華宮是冷宮,久無人居,更不會有宮人前來打掃或者添上炭盆子。
一陣秋風(fēng)吹來,把堆在墻角的枯枝落葉吹散,幾片落葉被吹向空中。秋風(fēng)吹動,原本掛在枯樹枝頭瞪著眼睛的烏鴉拍拍翅膀飛了起來,盤旋在宮殿上空,時不時發(fā)出嘶啞凄厲的叫聲,久久沒有離去。
“娘親,娘親……康安餓……康安好餓……”
一道稚嫩的童聲闖入寂靜的秋夜。破舊不堪的木床上,一個枯瘦如柴的女人靠在床邊用薄被包住小小的孩童,不停地用粗糙皸裂的手撫摸著孩童滾燙的額頭。
“安兒,安兒,是娘親不好,這兒有個饅頭,你先吃這個饅頭,好不好?”
褚明珠焦急道,連忙拿起旁邊碗碟上半個發(fā)黃的饅頭塞到那孩童的嘴邊,只是那孩童仿佛睡著一般,怎么也不張開嘴吃這個饅頭。
她形容枯槁,頭發(fā)凌亂,眼窩因為消瘦深深陷在臉上,顯得臉頰兩邊更高,本就大的眼睛愈發(fā)大得出奇,仿佛隨時要瞪出來一般,狼狽不堪,滿是滄桑。
想她堂堂齊朝皇后,若不是從一年前開始被困在這重華宮不得出入,遠(yuǎn)離京城,僅剩一些人提供每日三餐的饅頭,她怎會落得如此境地!她的女兒怎會病重了卻不能找太醫(yī)!
“安兒,你的額頭好燙,你別睡,你陪娘親說說話好不好……安兒……”
“娘親吃……娘親……娘親……很久沒吃東西了,娘親吃……”
孩子斷斷續(xù)續(xù)說著話,抱著她幼小的身子,褚明珠眼淚騰地掉落下來。
突然,有太監(jiān)聲音尖細(xì)地喊道:
“皇上駕到!”
寢殿大門被人突然打開,隨著一道明黃色的身影,重華宮迎來了許多人。
褚明珠心尖猛的一跳,報緊懷里的孩子想要跑到來人面前。可惜她雙腿被打斷,已經(jīng)無法行走,一個踉蹌,她堪堪抱穩(wěn)孩子,只能拖著病體想要爬到來人面前,卻被侍衛(wèi)持刀攔住。
她被困在這里已經(jīng)將近一年了,原以為她不會再見到他,沒想到他現(xiàn)在來了,她破碎滄桑的心突然生出一絲期待。期待他看在他們成婚多年,是患難夫妻的份上能夠善待她和女兒,帶她們離開這兒。
“皇上,皇上,求求你救救康安,救救我們的孩子!我可以讓出皇后之位,我可以讓出一切只求你救救他!”
褚明珠痛苦的呼喊聲為這蕭瑟的秋景更添幾分凄涼。她懷里的那個孩子,明明是八歲的樣子,卻瘦的一把骨頭,面黃肌瘦,身形若柴,那里是齊朝皇后嫡出皇子該有的模樣!
兩行清淚順著褚明珠的臉頰流了下來,左臉上一道疤痕從左眼往下一直延伸到脖子,煞是猙獰,更為原本衰老枯槁的容貌更添凄慘之色。
跪在地上,褚明珠抬頭望去,萬般情緒涌上心頭。
一件明黃的直襟龍袍,上面繡著龍騰四海的圖案。腰間束著金色祥龍紋的金腰帶,綴滿寶石金玉。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如雕刻的五官刻著一雙耀眼黑眸,更顯冷峻犀利,寒氣逼人。
還是記憶中那般俊美無雙,只是心卻不是從前的那個他了?;蛘哒f,她從來就沒有進(jìn)入他的心里過。
齊煊,褚明珠成婚多年的夫君,現(xiàn)在齊朝的皇帝。更是一年前將她囚禁鳳儀宮,后又將她和孩子趕到這里不聞不問的人。
“皇上……”
褚明珠哽咽開口道,那聲音喑啞難聽,帶著幾分祈求與期待。真是可憐可悲,她被困在這兒將近一年,竟然還會期待這個男人來救她!
“康安病得很重,渾身滾燙,我求你救救她!”
“姐姐,你就不要擔(dān)心了!”
一道熟悉的嬌媚聲音傳來,褚明珠霎時恨得眼圈發(fā)紅,狠狠瞪向來人。
褚柔嘉,鎮(zhèn)國公府庶出的三小姐,宣武大將軍的親外甥女,齊朝最得寵的貴妃娘娘,更是良心狗肺,處心積慮算計想要將她拉下皇后之位的人!
只見褚柔嘉身穿貴妃服制,在宮女太監(jiān)的擁簇下款款走來。
鳳髻霧鬢斜插一朵牡丹花,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朝陽五鳳掛珠釵、赤金盤螭瓔珞圈、都是用最好的材料制成的,金光閃閃,十分高貴。
配上她那嬌艷的紅唇,小巧的鼻子,略施粉黛,更顯得褚柔嘉傾國傾城。
雖名義上是貴妃,穿戴儀仗卻是皇后的規(guī)格。褚柔嘉嬌媚可人,步態(tài)雍容華美,走到齊煊身邊緩緩靠在他的懷里,嬌笑著對褚明珠說道:
“姐姐你真是糊涂了!你和端親王的孽種怎么能救?若留下來不是在昭告天下,你這個皇后淫亂無恥,禍亂后宮嗎?”
褚柔嘉不緊不慢說出的話刺激著褚明珠的神經(jīng),看著褚柔嘉美若天仙的臉,她厲聲斥罵道:
“放肆!褚柔嘉!你忘了你庶女的卑賤出身嗎!別以為成為貴妃就能夠一手遮天,污蔑我的清白!你搶走了我的一切還不夠,現(xiàn)在又要來害我和皇上的孩子嗎!
我和端親王清清白白,倒是你,就算你費盡心機(jī)爬上高位,也掩蓋不了你卑劣下賤,左右逢源的事實!”
“住口!”
褚明珠話音剛落,齊煊冷不丁一腳用力踢在褚明珠的腰際,將她踢倒在地。
褚明珠吃痛一時失手,裹在被子里的齊康安摔落在地。她的頭撞在了床沿上,粗硬的木頭撞開了她的額頭,頓時,鮮血直流。腹部疼痛不已,褚明珠狼狽地吐出一口血來。
顧不上自己滿頭的鮮血,她連忙爬起來想要去尋找自己的孩子,卻見侍衛(wèi)將她按在地上動彈不得。面部朝下,她抬頭看見宮女太監(jiān)在褚柔嘉的示意下四處搜尋,一個宮女不知從何處找來一個扎滿銀針,貼著黃符的木偶娃娃,雙手呈到齊煊面前。
“啟稟皇上,奴才從皇后娘娘的寢殿內(nèi)發(fā)現(xiàn)了這個巫蠱娃娃,上面寫的正是貴妃娘娘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