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嬤嬤在大廚房里將熬好的藥放到食盒里,提著食盒往回走著。
她是溫三夫人身邊侍候的嬤嬤,在溫府的地位與孫嬤嬤不相上下,有時候還會略占上風。
原本熬藥這種活計,讓個小丫鬟做就行了,可因著某些緣故,柳嬤嬤也不放心其他人,便只能自己上手了。她們夫人的院子是設有小廚房的,可夫人這會兒懷有身孕,聞不得太重的味道,這熬藥的活計便不能放在小廚房里,不得已之下,柳嬤嬤才跑去大廚房。
回去的路上,柳嬤嬤的眼皮就一直在跳,跳的心慌慌的,生怕她不在的時候,夫人又出了什么事。
緊趕慢趕之下,她總算走到院門口。
打眼一看,就瞧見院子里紅荔被人用帕子堵住了嘴,旁邊還有三五個小丫頭看著,另一邊守在正屋門口的綠衣小丫鬟,不正是她們姑娘身邊的那個青葉么!
柳嬤嬤沒有在院子里瞧見孫嬤嬤,還有其他應該守在院子里的丫環(huán)婆子們,心中訝然,面上卻不顯。她提著食盒往正屋走去,路過青葉時,問了一句:“怎么就你守在這兒,院子里的其他人呢?”
青葉往后退了一步,回道:“孫嬤嬤回自個兒房里去了,至于其他人,我同姑娘來時,就一個也沒瞧見的?!?p> 聽得這話,柳嬤嬤瞬間黑了臉。
夫人身子不舒服,這段時間對院子里的管束就稍微松了那么些,可柳嬤嬤在去大廚房熬藥前,是敲打過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們的,讓她們一個個的小心伺候著夫人,當時孫嬤嬤也是在一旁幫著腔的,這次如若不是因為她心里不安,提前回來了,怕還發(fā)現(xiàn)不了她們一個個的都在陽奉陰違。
籠在袖子里的手,無聲的攥緊了。
柳嬤嬤眼露寒光,夫人前兒個才讓她來打理院子里的事,原本她還打算按照夫人管理時的慣例,只要那些家伙不犯什么明顯的錯,她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現(xiàn)在看來,還是她太過心善啊!
這些陽奉陰違的家伙,就不該對她們心軟。
青葉悄悄的又往后退了幾步,她從前學規(guī)矩時,跟著的就是這位柳嬤嬤,所以自然知道柳嬤嬤生起氣來,要有多可怕。這種時候,她是萬萬不敢去觸碰柳嬤嬤的眉頭的。原本還想要將孫嬤嬤的事情說出來,現(xiàn)在想想,還是不要蹚這趟渾水的好。
這廂青葉退了,柳嬤嬤暫時按下想要收拾人的沖動,整理了下衣裳,提著食盒,敲響了虛掩著的門。
“夫人,該吃藥了。”
門內的溫三夫人還沒想好要怎么寬慰自家的小姑娘呢,就被敲門時給打斷了思緒。
阿蘅聽見了柳嬤嬤的聲音,頓時也不哭了,胡亂的抹著眼淚,又擦了擦臉,這才揚聲道:“嬤嬤,你進來吧!”
阿蘅對柳嬤嬤的映像還是很好的,她同孫嬤嬤一樣,都是娘親身邊的老人了,只是很多時候,柳嬤嬤看起來要比孫嬤嬤可靠很多,大約是因為孫嬤嬤時常要為自己的家人考慮,而柳嬤嬤沒有其他的家人,她始終都是將溫三夫人放在首位吧。
柳嬤嬤進來后,將食盒放到一一旁的方桌上,從中端出熱氣騰騰的中藥,阿蘅下意識的上前去,想要接過藥碗,卻被柳嬤嬤給躲開了。
“我的好姑娘哎,您可端不得!”
不等阿蘅提出疑問,柳嬤嬤就已經解釋道:“這藥碗燙的很,您這細皮嫩肉的,可別燙著自個兒了,還是讓奴婢來吧!”
說著,柳嬤嬤便將藥端到溫三夫人面前,慢慢吹涼喂給她。
阿蘅隔著許遠的距離,都能聞到那碗藥的苦澀,她悄悄的往柳嬤嬤身邊蹭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娘親喝完了那碗苦藥,忽然兩只小手往前一伸,在溫三夫人與柳嬤嬤的面前緩緩打開,原來她在兩只手上都放了蜜餞。
“娘親吃糖,吃了就不會覺得苦啦!”
這蜜餞是楊神醫(yī)特地做的溫補蜜餞,費了不少的藥材,才得出了兩小碗,不過這種蜜餞,孕婦小孩都能吃,最要緊的是不會與藥性相沖,算是比較難得的精品。
溫三夫人愣了一下,沒舍得辜負阿蘅的好意。
從小姑娘手里拿起蜜餞放在嘴里,還別說,這種特別炮制的蜜餞,確實比一般的蜜餞要好吃的多。
阿蘅見溫三夫人舒緩了眉頭,連忙解下了腰間的荷包,她今兒個出門前,特地將楊神醫(yī)送來的蜜餞都用荷包給裝起來了,就是想著要送給娘親吃的。她高高興興的將荷包遞到溫三夫人的面前,說:“給娘親,我有的都給娘親?!?p> “你這孩子,娘親又不是沒得吃,怎會貪圖你這一點小吃食。”溫三夫人笑著點了點小姑娘的鼻尖,搖頭推拒著。
阿蘅見狀,便道:“可這個蜜餞是楊先生新做的呀!”
楊先生在溫府之中暫避風頭,因而也不好制作些奇奇怪怪的藥丸,剛好在給阿蘅診脈時,瞧見了阿蘅喝藥時難以下咽的表情,便跑庫房要了些藥材,整治出了一些滋補蜜餞,因著是第一次試手,楊先生做的并不多,攏共加起來也只有一小荷包。
“楊先生說這是他第一次做滋補蜜餞,雖然量少了些,但效果很好,這種蜜餞不管與什么藥,都不會藥性相沖。”小姑娘將荷包硬是塞到了溫三夫人的手上,這才接著道,“娘親身體弱,得要補一補呀!而且我都聽爹爹說過啦!娘親懷有身孕的時候,總是吃不香,睡不好,我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讓娘親睡得好,不過我能給娘親甜甜的蜜餞??!蜜餞最好吃啦,娘親肯定也會喜歡的!”
小姑娘的眼眶還是紅通通的,這會兒卻已經笑開來,眉眼彎彎的樣子,半點不見剛才的沮喪,這讓溫三夫人不由的嘆道,果然還是個孩子,說難哄確實是難哄,可要說好哄,也是真的好哄。
溫三夫人收下了荷包,不是為了吃食,僅僅是因為小姑娘的那一份心意。
阿蘅又陪著溫三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只是溫三夫人確實是有些倦了,靠著枕頭竟慢慢的睡了。
柳嬤嬤小心翼翼的給溫三夫人調整好了睡姿,又將被角壓得嚴嚴實實的,放下了帷帳,這才悄悄退了出去。
阿蘅也跟著她一起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