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滿天,秋風(fēng)瑟瑟。
出城之后,道路兩旁是一望無際的田地,農(nóng)民們在辛勤耕播。
王允通過牛車的車窗,望著田地中這一番勞作的場景,高聲感慨道:
“虧得有了前漢趙都尉之耦犁,否則百姓們耕田不知如何辛苦呢!”
此時是用耦犁耕田,為西漢搜粟都尉趙過發(fā)明,耦犁為二牛三人,二牛抬杠,一人扶犁,二人牽牛壓犁;播種采用耬犁,可以只用一牛,因為是松土。
《齊民要術(shù)》引漢代崔寔《政論》“趙過……其法三犁共一牛,一人將之下種,挽耬皆取備焉,日種一頃,至今三輔猶賴其利。
今遼東耕犁,轅長四尺,回轉(zhuǎn)相妨,既用兩牛,兩人牽之,一人將耕,一人下種,二人挽耬,凡用二牛六人,一日才種二十五畝,其懸絕如此?!?p> 一直到唐代曲轅犁出現(xiàn)之前,耕田大多采用這種方式,因為只有二牛一犁才能夠保證耕地的深度。
?。≒S:有出土漢代“一牛一犁”的圖畫,不過那依然是直轅長犁,一牛未必能拉動,即便真有,也肯定不能保證耕地的深度,只有深耕才能保證糧食足夠畝產(chǎn)。
賈思勰《齊民要術(shù)》出現(xiàn)在西元533年后,該書只提供了這一種耕田方法,就是明證。)
旁邊白述聽得王允說話,首先應(yīng)答道:“若無趙都尉,不知有多少人還要餓肚子呢,像趙都尉這般干吏,幾百年才會出現(xiàn)一人!”
“確實,若無他的耦犁和代田法,何以我大漢天下百姓有數(shù)千萬之眾?這全是趙都尉之功!”王允點點頭。
代田法,是一種壟溝間作法,具體辦法是:在地里開溝作壟,溝壟相間,將作物種在溝里,中耕除草時,將壟上的土逐次推到溝里,培育作物;第二年,溝壟互換位置。
這種耕作方法有利于保持地力,抗御風(fēng)、旱。有人評代田法作用:“一歲之收,常過縵田畝一斛以上,善者倍之”。
劉玘將他們的話聽在耳中,眼睛一直看著那耦犁,卻沒說話。
“劉郎,我覺得你的合作社很好,還帶有互助功能,居然還可以提供平價租牛和犁,此法值得推廣,須知現(xiàn)在很多高利貸者,逼得農(nóng)民破產(chǎn)呢!”王允突然間抬起頭對劉玘說道。
“目前處于剛起步期,也只建立了兩家合作社,也看不出多大效果,下一步,在下準(zhǔn)備在整個東平推廣,如果想要看到效果,怕是要兩三年。
要說起高利貸,這的確是一個毒瘤,其對農(nóng)民利益侵害極大,但由于這些人大多是豪門大族,朝廷屢禁不止,將來必釀成禍害。
在下以為,朝廷之律令雖然嚴(yán)密,然執(zhí)法過于寬松,奸人橫行,這或許就是有人所預(yù)測的大亂的根源?!眲^說道。
此時由于商人社會地位低下,沒有官吏支持,商賈可不敢經(jīng)營什么高利貸,因為無法保證回本,更別說賺取利息。
真正經(jīng)營高利貸者,都是大族,或者說有他們在背后支持。
由于東漢朝廷就是仰仗這些豪門大族支持而建立,因此朝廷對他們也毫無辦法,只得聽之任之。
王允聽到劉玘說起朝廷無法禁止高利貸一事,也頗有感觸:
“你此言與子真相同,我與崔子真(崔寔)有忘年之交,我視之如師,他卻待我如弟。
他也常常言及現(xiàn)在法令過于寬松,說宜參以霸政、重賞深罰以御官吏百姓,明著法術(shù),嚴(yán)以則理,寬之則亂。
唯有嚴(yán)刑峻法,破奸軌之膽,海內(nèi)肅清,天下肯定安定,否則必亂,我也深有同感!”
“如今之天下,像后面囚車之中于平那般奸人可是數(shù)不勝數(shù),在下為郡吏,倒是要多殺幾個這樣的貪官污吏!”劉玘道。
“不錯,治亂世需用重典,二十年多前我十九歲初為郡吏時,就斬殺過不可一世的小黃門趙津。
當(dāng)然,后來我也差點受害,幸虧刺史鄧盛相救,不過,本地喬刺史、李太守斷然是不會害你的!”王允點點頭,很贊許他的態(tài)度,覺得他與自己年輕時十分像。
“王卿剛正不阿,乃是我輩之楷模!”劉玘笑道。
這話也說不上是奉承話,實事求是而已。
他已做足了功課,幾日前在楊景、徐岳那里詳細(xì)了解的王允的背景,說話自然很到位。
當(dāng)然,劉玘自己的政治觀點與崔寔、王允,甚至曹操是相同的,必須嚴(yán)明法令以正天下,不要動不動就赦免什么犯人,一個人犯了錯就應(yīng)該接受懲罰。
一行人出城走了五六里,突然聽到后面馬蹄聲響起。
劉玘一回頭,看見一騎飛奔而來,那人的聲音傳出很遠(yuǎn):“劉郎,等一等!”
是李尚!
他奔來作甚?劉玘扯住了馬的韁繩,調(diào)頭過來迎接他。
“你如此著急,有何事?”劉玘拍馬上簽。
“我還要單獨(dú)送你一樣禮物呢,你走得如此匆忙我倒忘了!”李尚說著,就掏出一個盒子遞給他。
???劉玘一聽,臉上露出幾分意外與感激。
“你我二人情同手足,多喝幾杯酒就行,何須什么禮物?”劉玘也只好接過。
他打開一看,卻是兩冊崔寔的《政論》。
劉玘臉色十分詫異:“我曾聽陳慶說,此書本縣只有劉玉家才有,而且也不輕易是人,如此難得之書你是從何處搞到的?”
“是我抽時間上他家去抄的,總共花了三天才抄完,也許有錯漏,不過也只能如此,這還多虧了楊縣令的面子,否則他家還不讓我抄呢!”李尚說道。
他最近常常聽劉玘說起這本書,還經(jīng)常提到崔寔這個人,因此就想方設(shè)法去抄了來,而且還給了人家兩千錢的厚禮。
“太感謝了!”劉玘想不到李尚居然有此一舉。
“你喜歡就好,記得有空一定回來,我還有事,告辭!”李尚說完,調(diào)轉(zhuǎn)馬頭拍馬離去。
他這馬還是借人家的。
這才是好兄弟??!劉玘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著實有幾分感動。
隨后他轉(zhuǎn)頭跟上了牛車,白述聽說此事,笑道:“劉玉也有些吝嗇,不過是兩冊書罷了,還不讓人輕易去抄?!?p> 王允把那兩冊書翻了翻,說道:“我家中也有兩冊,子真剛剛離世不久,此書的確珍貴。
如今舉孝廉必有策試,此書很有參考價值!另外,劉郎欲舉孝廉,《鹽鐵論》也需好好看看,幾乎都是必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