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前胸后背上扎滿了銀針,雙眼緊閉,微微顫抖。
空域大師盤坐在另一邊,聽得陳儀動靜猛睜開眼。他光頭青髯,著一身藏青色和尚袍,手上套一串佛珠,和尋常和尚并無二樣。然而一睜眼,那雙目精光便如利刃而至,像要刺破你的皮囊,直刺你的靈魂一般。
了然恭恭敬敬施禮道:
“師尊。”
“你先去吧,我和陳小施主說幾句話?!?p> “是,師尊?!?p> 了然說完便往來路返回。
陳儀虛虛給空域行了一禮,端個凳子坐在他身旁,手托下巴,笑瞇瞇和空域說話:
“老和尚,好久沒見到你了。這次去哪了?”
“不過隨處轉(zhuǎn)上一轉(zhuǎn)。陳小施主近日如何?”
“我啊,哎......不太好。出云閣解禁了,短短三五日之內(nèi),挨了一頓板子,好幾個耳光,打了一架......現(xiàn)在又要想法子救人......反正事兒挺多?!?p> “看來你躲清閑的日子沒有了。”
“是啊,我本來想著躲上兩三年,把君兒接回來之前,老老實實等著長大就好。誰知老天爺不賞臉,非看不得我清閑呢?!?p> “即種因,便得果,一切命中注定。阿彌陀佛。”
“老和尚說這是我的因果,難道老和尚能看出我命理了?”
陳儀和空域如老友一般閑聊。
老和尚說過他能看穿大多數(shù)人的命理,只有極少部分人不信命不服命,逆天改命也有。這些人他看不透。因為有了變化,變是變數(shù),變數(shù)改變了命理,自然看不清!而陳儀兩者皆不屬于。她肉身不屬于自己,靈魂不屬于這個世界,老和尚也看不透。
老和尚說自己萬中無一,陳儀覺得這話一點沒錯。
靈魂穿越這事,可不是萬中無一麼。
空域大師搖了搖頭,說:
“你的命理老衲看不出來。老衲說過,你是這世上萬中無一,是前世因后世果,豈能隨隨便便叫旁人窺視得出?!?p> “老和尚,有件事我剛剛才聽說,不知你聽沒聽過有這么個人......”
陳儀將高睿言說得那游方道人,說與空域聽??沼蚵犕辏袊@道:
“阿彌陀佛,這位道友法術(shù)至深,遠(yuǎn)在貧僧之上。只怕是哪一處修仙高人,偶然游歷路過凡塵罷了。陳小施主無需過分追尋!”
陳儀遺憾的點點頭說:
“是啊,我也是隨意問問。這樣的高人豈是我們說見就見的。老和尚,姚公子這病到底是什么病?”
“他這不是病,是毒!”空域大師淡淡然說道。
陳儀驚呆。若自己沒猜錯,姚景潤可不是普通少年,他......還能中毒,且中毒十多年?
脫口而出問道:
“毒?什么毒能叫人十多年不死也不好?”
空域大師搖了搖頭回答:
“暫時老衲也不能確定,只不過心中有了疑慮,正在想辦法證明。稍安勿躁!”
陳儀不敢吵他。老和尚臉色凝重,神情肅然。
也是,這姚景潤十多年里,不知尋了多少位名醫(yī)妙手,始終不得其法。若真這么好治,也不至于白白吃十來年的苦頭。
這邊姚景潤本來蒼白的身體,一直不停的微微顫抖。忽然陳儀發(fā)現(xiàn)那密密麻麻的銀針下,似乎有什么東西鼓動著。原本他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皮膚,開始慢慢起了紅線。
這紅線一條條,一縷縷,順著全身經(jīng)脈血液膨脹,顯示在皮膚表面!看起來像他被一張龐大的血絲網(wǎng),給整個罩進去一般,十分詭異驚悚。
陳儀不由驚呼:
“老和尚,他......”
“無妨!”
老和尚雙眼微瞇,關(guān)注著姚景潤。陳儀見老和尚并不驚奇,一顆心放回了肚子里。無論如何,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差。
姚景潤身體銀針下鼓動愈發(fā)明顯。無數(shù)根銀針下,無數(shù)處起伏不定。姚景潤忽然抖動加劇,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忍不住輕聲呻吟。隨著鼓動加劇,血絲更加鮮紅。姚景潤抖動呻吟聲也愈發(fā)強烈。
空域大師始終盤坐未動,他不動,陳儀不敢妄動。兩人四目緊緊盯著姚景潤。
直到姚景潤終于忍不住,痛苦地大叫了一聲,試圖站起來時。
空域終于出手。
只見他動作如電光火石一般,雙手不停穿梭,將銀針快速拔下,速度之快,只覺無數(shù)道幻影拂過姚景潤身體,剎那之間銀針便已經(jīng)掉落。
隨著銀針一根根掉落,姚景潤似乎痛苦被緩解,整個人慢慢安靜下來。
直到所有銀針都被取下,姚景潤也像無事人一般,穩(wěn)穩(wěn)盤坐在地上。
空域大師拿起幾根針頭帶有血絲的銀針,踱步來到案桌前,將銀針放于銅盆之中,又在里面倒上清水。瞬間那滿盆清水“嗤”的一聲,頓時變得渾濁起來,還散發(fā)出一股刺鼻的惡臭味道。
陳儀大驚失色,問道:
“老和尚,這是什么毒,如此霸道!”
空域?qū)⑴柚卸舅謇砀蓛?,手用手巾擦洗干凈,和陳儀說道:
“這是毒,也非毒!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叫做蠱毒!”
“蠱毒?苗人!”
“正是!”
陳儀覺得自己腦子都不夠用了。怎么連蠱毒這種匪夷所思的事都出來了。也對,陳儀心中苦笑。既然她都能靈魂穿越重生了,飛白都能飛檐走壁了,蠱毒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空域大師將那地上一堆銀子收拾好,放進了特制盒子中。取出個青花小瓷瓶,遞給陳儀說:
“你將這誘香散敷在他針孔上,小心點用。這誘香散甚是難得,不能浪費。盡量每個針孔都要撒上一些?!?p> “哦?!标悆x老老實實接過瓷瓶。再一看姚景潤,全身上下密密麻麻全是針孔,這要撒到什么時候去?不由暗自哀嚎一聲,卻還是乖乖照做。
誘香散是種白色粉末,聞起來有點像桔梗的味道。陳儀用小木條挑出來,小心翼翼一點點往他身上撒去。直敷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才將藥撒完。
敷藥過程里,姚景潤面上無波,身體卻像有什么東西感受到回應(yīng)一般。撐起皮膚表面,不住上下起伏,看著特別詭異。空域大師站在身后滿意的說:
“好了,你去洗手,用些澡豆使勁搓洗,不要留味道在手上?!?p> 陳儀領(lǐng)了囑咐照做了。洗完手回來,姚景潤已經(jīng)穿好衣服。那雙桃花眼已經(jīng)張開,眼神依舊冰冷無波,卻比平時多了幾分期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