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非常順利地將消息傳遞給了蘇彥。
蘇彥二話不說,撩起袍子就向皇帝請辭。連帶著蘇志也心急火燎地出了宮。
按說家事斷斷不該拿到皇家眼前說事,更別說家丑不外揚。奈何蘇家父子太清楚蘇老太太的為人,甘愿冒著皇帝大怒、群臣詬病的風險,也要趕回家解救蘇茉。
心焦似火的父子倆都沒注意到轎攆上皇帝突變的臉色,更無暇思考今日皇帝為何如此通情達理。
“恭迎老爺、少爺回府。”門房心知這下要壞事了,只得恭恭敬敬問好,但愿怒火不要燒及自己這小人物。
“大小姐在哪兒?”蘇志不耐煩理會門房的心思,只想快點找到妹妹。
“大小姐被老夫人帶去了祖宗祠堂,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遍T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
蘇彥父子倆飛也似地奔向祠堂。
只見鈴鐺和梅雪分別被兩位身強力壯的下人拉著,蘇茉正被一對老嬤嬤按著手腳,男仆手中的板子一下一下啪啪地打在柔弱的軀體上。
蘇彥只覺得有只蜜蜂往自己心尖上蟄了一下,生疼生疼的。想必傷口上撒鹽也不過如此了。
“你們給我住手,混賬東西?!碧K志看到眼前情景,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寵在手心上的掌上明珠,竟然被如此殘忍地對待。
“老爺,少爺,你們終于回來了,求你們救救小姐?!扁忚K覺著小姐終于有救了。
“娘,您這是在干什么。茉兒到底犯了多大罪,值得您用此刑罰。”
在蘇彥一腳將挾制著蘇茉的老嬤嬤和打板子的下人踹走后,蘇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
女兒白色的青衫一腳染上一片深色血跡,眼前的一幕簡直就是在剜自己的血。
“我在干什么,我在正家風。怎么著,嫡出大小姐出言不遜,我還不能教訓了?”老太太一臉有恃無恐,蘇彥恨不能上去幾個大耳刮子。
“茉兒怎么出言不遜了?您看她不順眼,恐怕就是孝順您的話也會被你曲解為惡意諷刺?!?p> 蘇志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了,自己總是用有色眼鏡看別人,卻倒打一耙污蔑對方,發(fā)妻就曾多次被這種莫須有的罪名處罰。
“我惡意曲解?到底是我惡意曲解,還是她賤蹄子心大,眼紅我手中的管家權。”
蘇老太太知道,若是被兒子知道自己是因為“國規(guī)大于家規(guī)”而怒急攻心,必是無法占據上風。
國規(guī)本來就大于家規(guī),往外說自己對此不滿只不過是自己找死。
“娘,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將權財視為心肝嗎?茉兒是我的女兒,她脾性多純潔高雅,我比您更知曉?!?p> “你你你,你這是拐彎抹角罵我貪圖權勢富貴?”
蘇志沒有回話,蘇彥卻覺得沒有必要給這位名義上的祖母留情面。
“是與不是,您心里不清楚,這種自知之明祖母總不會也沒有嗎?”蘇彥冷哼一聲。
“你這個不孝子孫,給我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孫子。老太爺啊,你看看,你一走,他們就合起伙來使勁欺負我,你怎么不讓我跟著你去了啊?!?p> 蘇老太太慣會如此,一堆歪理,說不過就耍賴,非要把自己整成受害人的形象。
“只要你以后別碰茉兒,你想怎么鬧我都不管你,”蘇志冷著聲說。
蘇志皺起眉頭,聲音因為怒氣而刻意降低時,像極了逝去的蘇老爺子。蘇老太太一時失了神,被不怒而威的樣子嚇得沒有反駁。
蘇彥懶得看眼前人作死,抱起妹妹就往梅馨院走去,走前還不忘吩咐梅雪請大夫。
疼暈過去的蘇茉只覺著像摸到了軟軟的棉花,這種打著不疼的感覺真好。
蘇茉這次被打狠了,修養(yǎng)了幾天也沒好全。
不過讓蘇茉高興的是,此事后父親就不允許祖母和妹妹輕易踏進自己院子了。甚至在梅馨院與居蘭院中間挖了一個池塘,阻隔了兩院來往。
轉瞬便到了九月中旬,大軍出征的日子來臨。
蘇茉病中抓緊時間,緊趕慢趕終是趕在出征前繡完了荷包。
或許是想一睹出征兒郎的風采,又或許是真心感激守家衛(wèi)國的將士們,出征這天,百姓們擠滿了街道。
“茉兒,王爺在前方,我?guī)闳??!彼戊献鳛橛H王,自然是與諸位將領在隊伍最前方。今兒,道路太過擁擠,蘇茉在路上費了不少時間,因此錯過了王爺城門上馬的一幕。
此時已有大半軍隊出了城門,蘇茉隨著哥哥往前方趕,已經顧不上被板子打得生疼的臀部。
“表哥,表哥?!笨吹叫纳先舜魃峡椎哪樱K茉再也無法按捺自己的心。
“茉兒?!彼戊下牭搅松砗筇K茉的呼叫,即刻叫停隊伍。連稱呼都不似往常。
“表哥,茉兒等你回來。”蘇茉極力控制自己的不舍和害怕。
‘’表妹,放心,我一定盡早回來,我還等著娶你呢?!彼戊仙焓止瘟斯翁K茉的鼻子,軟軟的。
“表哥,這是我給你繡的荷包,你戴在身上,一定會護佑表哥平安的。”蘇茉被表哥大膽的話羞紅了臉,只得顧左右而言其它。
“表妹,你手真巧,我喜歡?!彼戊蠌奶K茉手中接過荷包,掛在了自己身上。
蘇茉今天穿了黃色襦裙,頭發(fā)用藍色絲帶挽起,插上一根銀簪子,翡翠耳墜安靜地垂在兩側。紅暈鋪滿的兩頰顯得皮膚更加白皙,亮晶晶的眼珠子如琥珀一般純粹。
宋煜想也不想就吻上了蘇茉的眼睛。被睫毛撫摸著,癢到了心里。
蘇茉全然忘了推開。
氣氛一度美好而靜謐。直到一旁等待已久的蘇彥用一聲輕咳拉回了兩人的思緒。
剛剛紅成紅蘋果的臉頰,這會更是比紅燈籠還耀眼。
所幸有隨從傳李將軍的話,問王爺是否可以出發(fā)了,不然晚間趕不上驛站。
宋煜深深地看了一眼蘇茉,翻身上馬。
蘇茉靜靜地凝望著白馬上挺拔的身影。
宋煜想狠狠心不回頭,卻終是抑制不住內心的愛意。
一回頭,便是柳樹下黃衣女子含情脈脈的翹首以望,整個世界黯然失色,只遺那一抹獨一無二。
宋煜不會知道,今后會多么慶幸此刻自己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