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壽一行告別了津衛(wèi)府，照著原定計劃往江南而去，只是改行了陸路。
這回，賀長壽是堅決不讓伍先生跟著了。洪不渝是給一路送到城門口的，這依依惜別之情啊，趙大寶愣是念了三首詩他才肯打道回府。
小司趕著馬車行駛在官道之上，車上坐著賀長壽和趙大寶，袁氏兄弟則騎馬在前方開路。這一路倒也清靜，只是深秋時節(jié)，涼風(fēng)刺骨，官道上少見行人，沿路倒是能在偶遇的山民處買些水果和捕獵的野物，卻沒有能提供給五人的住所，這一行可謂是風(fēng)餐露宿。
車馬走了四天，將將走到滄都府城外的楓樹林，時辰有些晚了，城門已關(guān)，一行人不得不在林中找了一處干凈的地方歇腳。
袁如玉栓了馬，拿了些草料在一旁喂著。袁如英撿了些干燥的樹枝回來生火。小司將馬車?？吭跇溥?，又挖出一條隔火帶，便在火上烤了些干糧，幾個人圍坐在火堆旁。幸好今夜沒有下雨，這火烤得人暖暖的，大家都有些困了。
“出門在外，委屈公子了。”小司說著，伸手給賀長壽遞上一個水壺，賀長壽接了，便仰頭大喝了幾口，到趙大寶拿到水壺時，已是空空如也。
趙大寶倒也不急，只緩緩起身抬腳往馬車方向走去，馬車上該是還有兩個水壺的。正走著，忽聽得楓樹林深處傳來悠長的洞簫之音，一曲妝臺秋思，若虛若幻，很是悲涼。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壁w大寶應(yīng)聲吟道。
“這大半夜的，怪慎人的。”小司說著便站起身來，轉(zhuǎn)了幾步，退到了賀長壽身后，又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著。賀長壽也站了起來，有些好奇，這荒郊野外的，竟有這樣的樂聲，吹奏很是熟練，頗有大家之范。賀長壽想著去看看怎么回事兒，剛剛邁出一步，袁如英立刻說道，“屬下先去探一探吧?！辟R長壽點(diǎn)點(diǎn)頭，便見袁如英消失在夜色之中。
袁如英悄聲潛入楓林，慢慢靠近那蕭聲源頭處，蹲在一棵大樹后面，只見前方停著一輛馬車，那馬車稍大些，蓬角處架了兩盞燈籠，晚風(fēng)吹動燭火搖曳，照著周圍夜色忽明忽暗的，很是驚悚。車夫在轅座上沒動，馬車邊還站著個小小子，夜涼如水，更深露重，那小小子呼著氣搓著手跺著腳，想來是站得蠻久了。在離得不到三丈的距離，是三位女子，都披著黑色的斗篷。兩個蹲在地上的看樣子是在燒紙錢，火光映射在臉上，很是嬌美。另一個，則手持洞簫，立在風(fēng)中，頗有些凄婉之色。一曲奏罷，那女子也蹲下又添了些火。
這大半夜的，出城祭拜，也沒個墳?zāi)?，還給配上這么幽幽怨怨的曲子，跟個鬼故事似的。袁如英再沒有靠近，慢慢退回到眾人歇腳的地方，講了此事。既是祭拜，便不宜打擾，不過在楓林深處，看樣子那些位女子比他們來得還早些。
未再計較，幾人照例輪流守夜，便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賀長壽是被一陣滾動的車輪聲給驚醒的，人還有些倦意呢，便見一輛馬車向著這邊行過來了。袁氏兄弟和小司都圍在了賀長壽左右，趙大寶也醒了過來，靠著楓樹，趕緊撐起身來查看，卻見那趕車的車夫和坐在前頭的小小子都跳下車來，這是被賀長壽一行人給擋住了去路。
賀長壽剛剛伸了個懶腰，抖了抖身上的大氅，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馬車上下來一位披著黑色斗篷的女子，臉色有些蒼白，身姿卻很是婀娜，“公子安好?！蹦桥勇曇敉褶D(zhuǎn)，又像小貓兒似的帶些慵懶，把賀長壽的瞌睡都給撓醒了，“林間路窄，只有此處寬敞些，方便妾身的馬車出入，還望公子行個方便?！闭f著，便微微屈膝一福，竟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側(cè)臉低垂，輕輕抬眸望著賀長壽。
那邊是眉目傳情嘴角含春，這邊又呆呆的半響沒動靜，這林中風(fēng)吹得呼呼作響，賀長壽他還是個孩子呢。
賀長壽哪里見過這般作態(tài)，先是微微一愣，又下意識的抬手示意那女子免禮，望了望一旁的趙大寶，趙大寶已經(jīng)看呆了，袁氏兄弟也有些尷尬，正東張西望轉(zhuǎn)移注意力呢。還是小司定力好，咳咳兩聲拉了拉賀長壽的衣角，將賀長壽往后帶了兩步，才說道，“屬下去挪一挪馬車，公子歇著便是。”
賀長壽這才把眼睛從那女子身上挪開，又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秋風(fēng)蕭瑟，這位姐姐回馬車上等著吧，一會兒便好。”
那女子也不多話，便自顧自往馬車上走，那小小子弓著身子扶著，直到上車之后，又傳來了幾聲女子的嬉笑。這邊小司剛剛將馬車牽到別處，讓出道來，那邊那女子又抬了窗簾與賀長壽說話，“想來公子一行也是要入城的，若是有緣，便請公子到曉風(fēng)閣相聚，讓妾身姐妹謝公子今日讓行之誼。”
“客氣客氣。姐姐慢行?！辟R長壽并沒有聽懂什么曉風(fēng)閣，只順口回了一句。
馬車上又傳來一陣女子的嬉笑，那車夫也未多做停留，便駕著車離去了。
賀長壽這才回過神來，轉(zhuǎn)頭看向趙大寶，默了半響，才開口說道，“曉風(fēng)閣是什么地方？”趙大寶抬手將腰間的扇子取下，晃了晃，將扇子打在手中啪啪作響，想了半天，抬頭回道，“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p> “酒肆？”賀長壽問道。
“這般姿容身段，這般嬌柔做派......青樓吧。”袁如玉一本正經(jīng)地接過話答道。
眾人倒也不驚訝，畢竟袁如玉也是二十上下的人了，賀長壽只是靜靜望著袁如玉，半響，又緩緩開口問道，“你有經(jīng)驗(yàn)？”
“屬下沒有?！痹缬褛s緊答道，“是王爺去的時候帶著...”正說著，忽然覺得哪里不對，慢慢抬起頭看著眼前驚呆了的幾位，便漸漸低了聲音。賀長壽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這是多震撼的大新聞啊，滿朝皆知他父王懼內(nèi)啊，沒想到啊沒想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這是。
賀長壽點(diǎn)了點(diǎn)頭，竟然笑出了聲來，父王的小辮子終于是被他逮到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