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準(zhǔn)備了兩根長繩，一根系在巖壁邊的一棵大樹上，直垂下深潭，一根更長些的，綁在身上，做入水后的引路之用。
賀長壽四人順著長繩向下進入深潭，夜間水溫更低，幾人都被凍得瑟瑟發(fā)抖。
“公子爺！”小司斷后，剛剛?cè)胨?，便感覺手上一松，那系在巖壁邊的長繩便直直跌入水中?！吧厦嬗腥?！”
“算了，”賀長壽借著月光向上望了望，雖然什么也看不見，不過他猜想上面的人八成就是了緣大師，“這大約就是佛家所說的一切隨緣吧，不是隨緣而生，而是隨緣而死。”賀長壽無奈笑笑，“看來這和尚的確是不信我的?！?p> “公子爺，”海棠將小司身上綁著的長繩另一端系到自己身上，看了看賀長壽，又看了看一旁的阿里，“屬下先潛下去，公子爺只需跟著屬下的繩索走。如今是沒了退路，咱們必須順利出去，切記不可耽擱太久！”
“好?！辟R長壽點頭，讓阿里靠得自己更近些，便隨著海棠齊齊潛入水中。
阿里被凍得渾身僵硬，她反復(fù)閉氣下去幾次，都因為太過緊張，又浮了回來。賀長壽不敢丟下她不管，便也跟著反復(fù)幾次回到水面上。
“你讓我緩緩...緩緩...”阿里浮在水面上大口喘著粗氣，心跳急速，她實在是害怕入水，連說話都帶著些啜泣。
“你先別著急，”賀長壽見阿里那樣子實在是可憐，想起在虎頭山跳崖時的場景，便將腰帶解下，一手綁了自己的左手，一手遞到阿里手上，“拽好了，你信我?！?p> “公子爺，”身后的小司看見賀長壽要將自己跟阿里綁在一起，深怕阿里拖累了賀長壽，便焦急說道，“讓小的帶著阿里姑娘下水吧?！?p> “沒事，”賀長壽搖了搖頭，也大口呼吸著對著阿里說道，“你準(zhǔn)備好了就跟我說?！?p> 阿里舉著手中腰帶，又看了看月光中一臉認(rèn)真的賀長壽，水里實在太冷了，呆得越久越耗費體力，況且海棠姑姑已經(jīng)進入了甬道，阿里想著，便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賀長壽點了點頭。
賀長壽見狀便拉起阿里的手，再次潛入水底。
還好有海棠姑姑的繩索領(lǐng)路，小司在后面照應(yīng)著，幾人游了一陣，終于經(jīng)過了第一層巖壁，浮出了水面。甬道里沒有光線，阿里害怕，呼吸越來越快，雙手卻是緊緊抱著賀長壽的脖子。無奈，賀長壽只能拖著她繼續(xù)往前游。
退潮的時間有限，賀長壽盡量加快速度，如此接近三百丈的距離，眾人再次潛水穿過第二層巖壁，再出來時，已經(jīng)到了溶洞。
賀長壽精疲力盡，從水中出來后衣服的重量都快把他壓垮了，加上黑暗之中更顯壓抑，讓人昏昏欲睡。他強打著精神，掐了掐身旁已經(jīng)冷得有些迷糊的阿里，“先...出去...堅持一下...先...出了溶洞...再睡...”
海棠將懷中用獸皮緊緊包裹了幾層的火折子取出來，在溶洞中點亮，引著眾人往外走。這溶洞濕滑，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巖壁處向上攀爬，剛出了洞口，一陣涼風(fēng)吹來，阿里渾身顫抖著，牙齒打得磕磕作響，忽地就暈了過去。
“唉?！边€好賀長壽眼疾手快將她接住，若不然直接從洞口掉進溶洞中，還不得摔個粉身碎骨。賀長壽一聲長嘆，順勢將阿里抱了起來，小司趕緊在一旁扶著，幾人便一同往外走。溶洞外是一片樹林，夜間難辨方位，陰風(fēng)陣陣，加上眾人都已經(jīng)濕透，著實是走得艱難。
“先在這里休息一夜吧。”海棠在樹林中找了一處平整干凈的地方，便和小司一同去撿了些枯枝回來生火。此處靜謐，不知是否有猛獸出沒，安全起見，小司架起了三個火堆，讓幾人坐到了間隙處。
賀長壽將阿里靠在一棵大樹邊，把濕透的外衣脫下來烤著，順便也給阿里擋住了一面的風(fēng)。小司的獸皮包裹里帶著村民釀的野果子酒和肉干，正好驅(qū)寒。賀長壽伸手將酒袋接過，仰頭大喝了一口，這才稍稍覺著暖和了些，轉(zhuǎn)頭又喂了阿里一口。
烈酒入喉，有些嗆咳，賀長壽伸手探了探阿里的額頭，所幸沒有發(fā)熱，便將她換了個姿勢繼續(xù)睡著，自己也找了個位置坐下?；杷械陌⒗锩碱^緊鎖，火光照在她臉上，讓賀長壽想起他們第一日到神醫(yī)村的情景，這位阿里大俠，也不知是運氣太差還是運氣太好，每次入水都會暈過去，每次暈過去都是賀長壽救的她。
“就這樣的身體，竟還出來行走江湖，膽大包天地跟著綁匪湊熱鬧，”賀長壽暗自笑笑，心里嘀咕著，“我又救了你一命，今后就算知道了被我退婚之事，也應(yīng)該念著我的救命之恩，別記恨著才是?！?p> 翌日...
賀長壽頭靠著大樹睡得正香，忽然感覺鼻子邊一陣癢癢，他伸手撓了幾下，“阿~嚏！”睜眼一看，阿里正拿了一根野草撥弄他。
“你醒了？”賀長壽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脖子也有些酸痛。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又晃了兩下脖子，便下意識地?fù)嵘习⒗锏念~頭，“沒發(fā)熱?！?p> 阿里原本只是想逗他一下，忽見他伸手過來，卻是心下一慌，不敢動彈。
“閻王爺沒收你...”賀長壽一腿伸直，一腿屈膝，一手在后側(cè)方撐著地面，背靠著大樹坐得倒是瀟灑，只是另一只手還停留在阿里的額頭上。
“對啊...你又救了我一命...”阿里面對賀長壽半蹲著，手里拿著根野草，身體前傾，一瞬不瞬地望著賀長壽。
小司走過來的時候，便看到眼前情形，兩個人就保持著這個姿勢愣了小半會兒...
“公子爺...”小司輕咳了一聲，側(cè)身看著林中的“風(fēng)景”...見那兩人分開，才繼續(xù)說道，“公子爺，姑姑已經(jīng)打探過了，從這林中出去不遠處就有官道，按著東北方向走，便可一路回京?！?p> “咳咳，”賀長壽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需要回滄都府嗎？”
“之前一直不知道盯著公子爺?shù)氖鞘裁慈耍允孪劝才帕巳缬⒑腿缬駧е鴱┵庀壬?，佯裝護送公子回京，轉(zhuǎn)移那些人的注意力。從日程上看，彥兮先生那邊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回京的路上了。”
“可有人接應(yīng)？”賀長壽繼續(xù)問道。
“小的昨夜已經(jīng)發(fā)出信號，暗衛(wèi)們應(yīng)該快到了?！毙∷菊f著，望向賀長壽和阿里兩人，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余，“可能還要再等一會兒，姑姑去溶洞中取水了，小的去找些柴火來，”小司看了看一旁燒得正旺的火堆，“太冷了，這火不能滅?！?p> 說完，便消失在了樹林中。
“你有何打算？”賀長壽撩了撩衣擺，撐起雙腿換了個姿勢，長夜漫漫，腿都麻了?！笆歉覀兓鼐┻€是怎的？”
“回京吧?！卑⒗锵肓讼?，便嘟囔著說道，“這一路太坎坷了，我得回京養(yǎng)養(yǎng)。只是不知下次什么時候才能出來玩...”
“你這一趟，可不好玩。”賀長壽輕笑一聲，望著半空中飄下的樹葉，他這一路，也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