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清醒
他看到有人朝他走了過來。
“只只！”
卞清方唇角揚(yáng)起一抹笑。
“陛下，喝藥了?！币幌舱f。
“藥？什么藥啊？”卞清方無視了案下人，一臉疑惑，“只只，他們給我的藥加了東西，他們要害我?！?p> 卞清方是犯病了，把一喜當(dāng)做林脂了。
“陛下先把藥喝了?！币幌矊⑺幏旁诎?，盯著案下的人，“丞相先退下吧?！?p> 一喜語氣平和，李安裕卻震驚得說不出話，木木地出了御書房。
殿外，他倚在門邊抑制不住地大笑起來，“原來是真的瘋了，等著吧，”他看了眼殿內(nèi)喝藥的人，“就這樣一直下去。”一直瘋下去吧，有比你更適合皇位的人。
“陛下可好些了。”一喜接過空碗，問。
卞清方蹙眉，“只只，藥有點(diǎn)苦?！?p> 一喜這才發(fā)現(xiàn)不對。
聞到一股香氣，她掃了掃周圍，看見一個燃著香的爐子，目光一沉。
“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熏的香，還不快端下去！”一喜大聲呵斥。
有人要害卞清方，這句卞清方說對了。
香被端走，卞清方眼神逐漸清明，卻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盯著一喜，問：“丞相呢？”
一喜退后幾步，“回陛下，丞相方才已經(jīng)退下了。”
卞清方聽言，默不作聲。把玩著手里的佛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喜已經(jīng)告退。整個御書房空蕩蕩的，殘留著似有若無的香氣。
“河戶旱災(zāi)，河戶旱災(zāi)，”卞清方訥訥地重復(fù)，隨手拿起一本折子起來看，“河戶旱災(zāi)！”
他把折子扔了，將案上的折子全推開了，嘴里不斷囈語，“我沒瘋……”
……
深夜，安了突然發(fā)了高燒，臉上緋紅，渾身亦是滾燙。躺在雜草上，將身子縮成一團(tuán)取暖。
卞清方派人吩咐下來了。天牢里所有人都不得動安了分毫，但同樣也吩咐了不要給她特權(quán)，把她當(dāng)一般囚犯對待。
月光透過，撒在她蒼白的臉上，嘴里喊著，“阿卿，你回頭看看我?！?p> 她做了夢，夢里出現(xiàn)了一個叫卿肆的男子。雖是男子，卻生得很美，顧盼生姿，巧笑倩兮。
那男子著一襲紅衣，在臺子上唱戲。他輕甩水袖，飛起一座如虹彩橋。他輕笑，勾走了眾人的魂魄。
……
“管事？”
林肆驚醒，忙問：“是外頭出了什么事嗎？”
“與佩從臺子上摔下來了。”
“摔下來了？”林肆聽言震驚，“怎么摔了，他不是——”
“管事，現(xiàn)在那些看客在外邊鬧事，你快想想法子！”
外邊跑進(jìn)來一個小廝，慌張稟報。
林肆揉了揉眉心，“去，先把銀子退給他們，一人再多補(bǔ)二兩?！彼D了頓，又補(bǔ)充道，“再去把與佩帶來?！?p> “是?！?p> 二者一并退下。
林肆靜默著，開始焚香。
修長如蔥般的玉指起承轉(zhuǎn)合，將特制的小塊炭燒透，放入香爐中，然后用細(xì)香灰填埋。
在香灰中戳些孔，再放上用銀葉置成的“隔火”來盛放香料。用手輕輕拈取小小的香丸，放置在“隔火”上，動作優(yōu)雅舒緩。
香料借著這炭火微微薰烤，緩緩散發(fā)香氣。香不及火，舒緩而無煙燥氣，卻香風(fēng)裊裊，低回悠長。
門外傳來聲響，玉指拈起爐蓋。
合上爐蓋，瞧見霧氣一縷縷飄出。
“來了？”林肆拖著強(qiáng)調(diào)懶懶地說，“正好過來品品這次焚的香。”
林肆招呼著門口站的與佩。
與佩別扭，“香丸是早早搓好的，這焚好的香同你有什么干系?！?p> 林肆輕笑，想了想又說：“這次是你在臺上摔的第三次了吧?！?p> “是，”與佩應(yīng)下，不服氣地說，“不知林管事的有什么吩咐。”
“我沒什么吩咐啊，”林肆擺擺手，一臉無辜，“我只是告訴與佩，讓與佩清楚記著自己在臺上摔了多少回罷。”
“那又怎樣？”與佩咄咄逼人，一步步朝林肆告訴，“我們林管事不過一個用身子伺候人的小倌，拿什么管教我。”
眉眼里是濃濃的厭惡。
林肆好笑，這人竟厭惡自己到了這個地步，還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他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們花滿園容不下你這尊大佛，您要不學(xué)著我去那玉竹館走上一遭。打不準(zhǔn)的，您明兒就該在我上頭了。”
“你要送我去玉竹館？”與佩恍惚，腦子里一片混亂，“你怎么敢？”
“還不是為了送你高就?！?p> 林肆惋惜地說，眉眼卻帶了笑意。
怎么會，我是花滿園最當(dāng)紅的戲子。
與佩瞪大了眼，手下意識地握緊，大聲辯解：“不，你不敢的，多少來花滿園聽?wèi)虻娜硕际菫榱宋??！?p> 他嘴里不知道嚷著什么，踉蹌著就跑了。
林肆嗤笑，“這孩子，香都還沒品，白瞎了我的手藝。”
“小五，”林肆喊著，吩咐道，“去把與佩送玉竹館去，眼不見心不煩?！?p> “是?！?p> 林肆捧起一壺茶，細(xì)細(xì)品著。
李安裕要去河戶了。
還記得那天他說卞和碩聞到自己挑的香了，那時慌張，竟忘了自己的臉已經(jīng)不一樣，被他詐了。
如今李安裕要被弄到那遠(yuǎn)遠(yuǎn)的河戶，他倒是十分慶幸。
沒了礙眼的人在他跟前甩這甩那的算計(jì)，日子都過得比之前安逸不少。
茶水滾燙，嘗不出幾分滋味。
“好不容易雅一次，”林肆吐槽，“這茶水除了燙嘴也別的好處了?！?p> 他扔下茶壺，出去了。
那盞香還燃著，煙霧繚繞。
……
“吃飯了。”
牢役敲了半晌的門，沒瞧見安了的動靜，意識到不對，趕緊拿了鑰匙開門。
他探了探安了的鼻息，又摸了摸額頭，發(fā)覺是發(fā)燒了，又關(guān)上門出去了。
安了醒時，已經(jīng)是在華庭宮的榻上了。
“我怎么在這。”她聲音嘶啞。
“娘娘病了，陛下親自抱娘娘回的宮。”一喜扶著安了坐好，給她掖好被子后又端了碗水準(zhǔn)備喂她。
“還是娘娘嗎？”安了嘴角嘲弄。
一喜喂著水，說：“娘娘說笑了。”
說笑了，在天牢里的種種是說笑嗎？
安了扯著嘴角，“我殺了人，”她認(rèn)真地對一喜說，“我不但殺了，還把她的臉皮剝了，她還去天牢里找我玩。”
認(rèn)下這個罪名，不知道卞清方會怎么處置自己，她突然想知道。
竹屋那晚，他當(dāng)即將自己拿下。現(xiàn)在聽一喜說，他又是親自將自己從天牢里抱出來的。她就想知道，卞清方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他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