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忘川
東邊天際浮起一片魚肚白,大地漸漸地光亮了起來,這時,曙光如鮮花怒放,如水潑四散。紅日光照云海,五彩紛披,燦若錦繡。
清晨的微光透進(jìn)了窗子,黑暗褪去。
一雙白玉般的纖手掀開帷幕,走出一個女子來。
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香嬌玉嫩秀靨艷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魄。肌膚似雪,嬌美無匹,容色絕麗,不可逼視。
手執(zhí)一柄嫣紅團(tuán)扇,搖曳生姿,于那宮殿正中就坐。
“娘娘,各宮的嬪妃已經(jīng)在殿外候著了?!?p> “讓她們進(jìn)來吧。”安了昨夜睡得并不安寧,此刻眼下還泛著青。
“嬪妾,拜見娘娘?!?p> 三個宮嬪魚貫而行,一一給安了行禮。
安了抬手示意免禮,接過身側(cè)宮女遞來的熱茶,微抿一小口,抬手,“免禮?!彼畔虏杷?,又吩咐道,“賜座。”
漸入夏日,連清晨都顯得燥熱。安了拂著團(tuán)扇,打了個哈欠,“不知各位昨日可還習(xí)慣?”安了噙著得體大方的笑,問道。
安了在外人眼里,是拿了皇后冊寶的小小妃嬪,是鳩占鵲巢的杜鵑鳥。先前這些她都不在意,她覺得自己只需要做好卞清方的安妃便是,可現(xiàn)在不同了,她要做的是卞清方三書六禮明媒正聘的皇后。
趙嬪淺淺笑著,“嬪妾一切安好?!?p> 師貴人扯了帕子,捂著唇角低咳幾聲,“昨夜風(fēng)大,婢子忘了關(guān)窗,故有些受寒?!?p> “哦?”安了聞言應(yīng)了聲,現(xiàn)已入夏,夜晚再涼又能涼到哪去,她笑著,“那師貴人往后可要注意身子了?!?p> “是?!睅熧F人應(yīng)著。
安了又看著一直悶著不吭聲的葉嬪,輕拂團(tuán)扇,只見她正好開口,“回娘娘,嬪妾昨兒個瞧見窗外飄過什么身影,派人去看又沒探清究竟,”她神色緊張,臉頰微泛白,“嬪妾想了一宿,依稀記得那身影是紅色的,像極了鬼魂?!?p> 紅色的身影,安了眼里閃過一絲錯愕,拿著團(tuán)扇的手微滯,她被壓入天牢的那晚也見過一個紅色身影,事后她發(fā)髻上一只琉璃金簪也不見了,這樁事卻沒有對人提起過。
她佯裝平靜,心里卻是波瀾起伏,“葉嬪莫要信那鬼神之說,”安了拂著團(tuán)扇,指尖摩挲著扇柄,“那什么紅色身影指不定是一時眼花呢?!彼?zhèn)定自若,笑意盈盈地看著葉嬪。
那葉嬪端起一盞茶水,有些呆滯,低聲說:“想來也該是嬪妾眼花吧。”說罷她微抿一口茶水,定了定心神。
趙嬪揚(yáng)起抹笑,應(yīng)聲附和,“鬼神之說都是說著誆騙孩童的,葉嬪怎么也信了?”
“怪我眼花。”葉嬪有些局促。
“好了,”安了幫忙解圍,“你們?nèi)粲惺裁慈钡挠浀米屓藞笕?nèi)務(wù)府,這安也請過了,就退下吧?!?p> “諾?!?p> 三人紛紛起身行禮,福身退下。
安了身側(cè)站著的宮女遞來嶄新的茶,安了一下對她起了興趣,“你叫什么名字?”
平日跟在她身旁的大多是一喜,故此她也沒什么機(jī)會見到旁的人。
“奴婢妙人?!睂m女答。
“一喜呢?怎么換了你來伺候?”一喜接過那盞茶水。
那宮女唯唯諾諾,低聲說道:“一喜姑姑今日歇息,換了奴婢來排班。”
安了喝了口茶,神色奄奄,有些莫名的燥熱,“本宮知道了,你退下吧?!?p> “諾?!?p> 殿內(nèi)只余安了一人,靜的像是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清。
安了拂扇的動作愈發(fā)快樂,心口燥熱愈發(fā)明顯,她盯著案上那盞未喝完的茶,猛地起身將桌子掀了。
有人要害她,這盞茶添了東西。
安了緊緊握著把柄團(tuán)扇,眼前泛著花白,整間屋子好像打著轉(zhuǎn)。她踉蹌幾步,腿一軟摔在地上。
“娘娘?”
眼前有人朝他走來,聲音清亮,是個男子,那男子笑著,“臣也是為了娘娘和陛下的好,還望娘娘不要怪罪?!?p> 他謙卑恭敬地扶起安了,輕聲說:“娘娘睡一覺就好了,睡一覺一切就都過去了?!?p> 那男子是廣葉,思來想去還是后悔救了林脂的生。卞清方并不會因為林脂的活而變好,相反會瘋得更徹底。所以他買通了宮女,給林脂下了藥,彌補(bǔ)錯誤來了。
他能清了林脂的記憶一次,就能有第二次,這次索性讓所有知道的人都忘干凈罷。
陛下會是一個好皇帝的,這次雖是臣逾越了,卻是不得已而為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太久了,可這次臣終于開始正視陛下的病了,陛下活不久了,不可能一直圍著林脂,圍著這些情情愛愛的過完最后幾年,大運(yùn)還缺一個可以繼承帝位的太子。
廣葉沒有殺林脂,因為這是他的退路,若哪日他的忘川水失了效用,也總不至于讓卞清方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榭庭宮,珠簾輕晃。
卞清方一身紅衣踩在臺子上跳舞。
外邊珠簾聲驟停,男子以右足為軸,輕舒長袖,嬌軀隨之旋轉(zhuǎn),俞轉(zhuǎn)俞快。忽地水袖自地上翩然飄起,玉手揮舞。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靈動,飄逸,輕雅,仿若手持琵琶的飛天神女。
手中水袖如妙筆如絲弦,轉(zhuǎn)、甩、流水行云若龍飛若鳳舞,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
一舞終了,珠簾外的宮女低頭傾首,“陛下,該用藥了?!?p> “呈進(jìn)來?!?p> 卞清方捂著胸口,大口喘氣。
“朕這舞好看嗎?”卞清方問那端著藥的宮女,又笑笑,“可比的上阮國世子?”
那宮女愕住,身子開始不停打顫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道:“陛下的舞極美。”
“那就對了,”卞清方接過那碗藥,一飲而盡,又被那藥苦得直蹙眉,“有蜜餞嗎?”
“回陛下——”
“有?!?p> 那宮女剛想吱聲,就被外邊廣葉打斷了。他從自己的藥箱子里那出一個布包,又解開,里邊是蜜餞,他笑笑,“陛下過來拿便是了。”
卞清方皺眉,不知他甩的什么把戲,卻也依他了,朝他走過去。從廣葉手中接過蜜餞,與旁的也沒多大區(qū)別,只是稍稍酸了些,沒安了給的可口。
眼前景象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卞清方臉色變了,忙回頭看給自己端藥的宮女。
“你給朕喝的是什么!”
“是忘川水煎成的藥?!?p> 廣葉上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卞清方,“你該感謝我?!?p> 我終于做對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