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天黑了,林脂提著盞燈,穿梭在林子里尋尋覓覓,“練練,練練!”
林脂背后,林練佇立著。
他張牙舞爪地對著林脂的背影,大聲咆哮:“嗷嗚,嗷嗚~”
林脂聽見聲音,步子驟停,轉(zhuǎn)身就看見一身粗布麻衣的林練,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沖上前去緊緊抱住林練,“你嚇死娘親了!”
林練一臉茫然,手卻輕輕拍著林脂的背,以示寬慰,“娘親在怕什么?”
“沒,”林脂松開林練,搖了搖頭,扯出抹笑,“娘親問你,方才在屋外,你是不是聽到什么了,例如娘親和爹爹……”
“我方才在捉螢火蟲,怎么了,娘親想想讓我知道些什么嗎?”林練眨了眨眼睛,眼里是天真無邪,疑惑地望著林脂。
林脂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訓斥起林練來,“那外邊那么黑,你為什么要跑?你知不知道娘親尋你的時候有多擔心嗎?”
“練練說了,練練在捉螢火蟲,娘親一來,就把練練的螢火蟲嚇走了,練練追啊追啊,就是沒找到,現(xiàn)在練練要娘親賠我一只螢火蟲?!绷志氄f著。
林脂還想問些什么,就被林練打斷了,“娘親不信我?”
“怎會?!绷种瑺恐志毐鶝龅氖?,緊緊握著他的指尖,“既然螢火蟲被嚇跑了,那就先跟母親回家。”
“好!”林練歡快地應(yīng)著,也緊緊握住林脂的手,蹦蹦跳跳的。
“改日娘親要帶我出來捉螢火蟲好嗎?”
“好——”
……
御書房。
“陛下,可要就寢了?”阿楚幫忙收著散落一地的折子,上前輕聲詢問。
“皇后那邊可還?”卞清方欲言又止,放下手中折子,看向阿楚,“今日皇后放完風箏后去的是哪個方向?!?p> “回陛下,是教習宮,娘娘沒有尋到風箏,從教習宮出來后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似的?!?p> “哦?”卞清方隨口應(yīng)著,意味不明,“豫家的人是真的膽大,自家姑娘是癡傻之人也敢往后宮里頭塞,是當真不怕被宮里的財狼虎豹生吞活剝了還是有什么比自己女兒命重要的東西。”
阿楚斂聲屏氣,垂眸:“宮里頭比命重要的東西的確不少?!?p> “呵——”卞清方哂笑一聲,指節(jié)輕一下重一下地叩著案臺,眸光流轉(zhuǎn),又就變得冰涼,“他們要的是朕的位置,并且毫不掩飾地直勾勾地盯著?!?p> “陛下……”阿楚一時啞語,自己這是是說也錯不說也錯,無奈地搖頭。
卞清方登基不到半年,就有無數(shù)謀逆亂黨產(chǎn)生,都是欺負他短命重病纏身。卞清方面上不表露,可誰也不知帶他心下怎想。
卞清方無意同阿楚糾纏下去,置之一笑。隨手拿起本折子就照著燭火瞧起來,突然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來,又丟了折子,問阿楚:“朕聽說已薨的安妃是這后宮里最受寵的妃子?!?p> 阿楚一愣,怔怔地望著卞清方,竟忘了答話。
陛下怎么又提起,提起她了。
卞清方捻起只筆,沾了墨就往阿楚臉上甩去,“你想什么呢,走神走到忽視了朕?”
阿楚回過神,忙下跪,“奴才只是——”
過了一會阿楚都沒答出個所以然了,卞清方只覺無趣,“罷了,問你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起身,繞過跪著的阿楚,“回宮吧,”他瞧著阿楚的背,又接了句,“回榭庭宮?!?p> “諾?!卑⒊?yīng)著。
天上飄下小雨,各宮宮人腳步匆匆,都趕著回屋,卞清方倒成了另外。阿楚給他撐著傘,一行宮人跟在二者身后,悠哉悠哉地走著,倒成了雨夜里的一道風光。
“朕聽人說最近宮里在鬧鬼?”卞清方突然開口問。
阿楚一怔,忙答:“陛下聽誰說的。”
“你管這作甚,你只管告訴朕是或不是?”
“是有這回事,”阿楚點點頭,傘朝卞清方那邊偏著,雨水打濕了他一半的衣裳,黏在身上格外難受,他鎮(zhèn)了鎮(zhèn)心神,又接著說,“不過宮里已經(jīng)派了人查了?!?p> 卞清方眉梢一挑,“是該好好查查,好好的后宮被攪得一塌糊涂。什么鬼啊神啊,都是胡亂編造出來誆人用的?!?p> “陛下是那么覺得的?”阿楚笑著。
“不然?”
“后宮的娘娘們卻都把他們當真了信?!卑⒊劾镉行σ?,緩緩同卞清方解釋,“鬧鬼里邊的鬼只是決不是一時興起,需查清蓄意挑起這一切的人是誰,憑宮里那些侍衛(wèi)根本查不出什么?!?p> “你要去查?”卞清方看了眼身側(cè)的人,勾唇,“倒沒想到你也有野心?!?p> 阿楚聞言,輕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奴才有野心,奴才只是正好對這些是感興趣而已?!?p> “好,”眼前榭庭宮到了,卞清方接過阿楚手里的傘,順了他的心思,“交給你了?!?p> 阿楚神色晦暗地盯著卞清方的背影,身側(cè)人也遞來了傘,他笑著接過,扭頭時笑意又轉(zhuǎn)瞬即逝。
他撐著傘,遮住了不斷飄在他身上的雨水,朝宮人住的下房去了。
推開吱呀的木門,收了傘。又轉(zhuǎn)身關(guān)門,拿著屋里唯一的亮物朝榻上走去。
燭火被置在一旁,脫了鞋襪就上了榻。雙眼一直盯著屋內(nèi)一角,燭火朦朧中,那墻角似乎漫出了鮮血,直直將整間屋子都覆蓋了。阿楚盯得久了,滿目猩紅,背后也出了一身冷汗。
“公公?”
有人在敲門,阿楚回過神里,伸手拭汗,張嘴問:“怎么了?”
屋外人捏著尖細的腔調(diào),喊著:“皇上派人賜了東西來?!?p> “來了?!卑⒊?yīng)著,忙起身穿鞋去開門,見屋外人捧著個精致的木盒,滿臉疑惑。
陛下這時候派人來賞東西作甚?
他接過那個木盒,點頭致謝,合上門。又點了三兩盞燈后屋里才算亮堂,他輕手輕腳地打開那個木盒,里邊赫然呈著把小刀。阿楚手一顫,把那小刀砸在地上。
“陛下是要做什么?”
大半夜派人給他送了把刀過來,到底用意何在。
阿楚望著地上那把刀,怔怔地出神,過了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要去撿起地上的那把刀,“嘶——”一不小心被刀割了一個口子,鮮血馬上溢出,像是剛剛墻角的那個畫面一樣。阿楚臉色白了,動作迅速地把那小刀塞回盒子里,然后在屋子里尋了個位置藏刀。
手上的血被胡亂折騰中蹭在衣裳上,位置顯眼,可阿楚明顯沒有注意。換下鞋襪就上榻了,雙眼緊閉,蹙著眉頭。
今日師貴人宮里的人向他透露,師貴人八成是懷了龍?zhí)ァ?蓻]人比阿楚更了解卞清方,他不會去寵幸宮里的任何一個妃嬪,更不會留下一絲血脈,所以師貴人懷的是雜種。這件事他說不得,過幾日師貴人派人報上這個消息,宮里怕是又要出事,正好用上卞清方這把小刀。
翻來覆去,徹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