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白姝兒剛醒來,就有一桶干凈的水,或許是村民們裝來的,以便于讓自己能梳洗,心里感激不已。
送早膳的人,是那位好心的大媽,她笑瞇瞇地進(jìn)來,還不見外地問道:“夫人是與東先生吵了架?還是因為漢東之戰(zhàn)而走散?”
“是……,大媽,不知如何稱呼?”
“村里的人都加俺花大嬸,夫人若是不嫌棄,也隨他們稱呼就是。”
“嗯,花大嬸。請問東先生是何時來了?我到漢國已經(jīng)很久,但還是近日聽聞他在此處?!?p> “東先生來漢國很久,不過聽那些流民說,他是翻山越嶺而來,擔(dān)心有人因為他的身份,而惹上麻煩,所以……我們才會對他來村里的事,絕口不提,只是不知夫人是如何知道的?!?p> “我……我已不是他的夫人?!?p> “怎會?我瞧東先生對你很是特別,今日天未亮,就替你打好了水,又囑咐我為你做好烙餅,說是夫人愛吃這個?!?p> “真的?他……說了這句話?”
“當(dāng)然了,我怎會騙夫人,東先生是懸壺濟(jì)世的神醫(yī),對他的妻子,我們自然也是要虔誠的?!?p> “東先生,是個好男人,雖然話不多說,但做事踏實,宅心仁厚。夫人嫁予他做妻子,可謂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你們無奈分開后,他也未曾找別的女子,想必是對你戀戀不舍,所以……夫人不要生氣,先生沒來尋你,也是因為我們耽擱了?!?p> “我……我知道了,花大嬸說得是,我與他之間,不應(yīng)該就這樣錯過,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夫君待我真心實意,從未做半點對不起我的,反倒是……我?!?p> “夫人,過去的事,也就別記在心里,成了疙瘩,對你們的夫妻關(guān)系不好?!?p> “嗯……。”她低著頭,說起夫妻關(guān)系,心里還是高興的,畢竟她從未忘記曾是他的妻,以后也想在他身邊,共度余生。只要等皇宮的事處理好,她的愿望就可以成真了。得此機(jī)會,與東籬重逢十日,修復(fù)夫妻關(guān)系,也是極好的,她想把心里的話告訴他,也想知道他是否還愛著自己。
“我雖不太懂醫(yī)術(shù),但也會點基本的藥理,張大嬸,若是不嫌棄,我也想幫助你們一二?!?p> “怎會嫌棄?我高興還來不及,東先生在隔離區(qū),夫人吃完東西,我就帶你去?!?p> “多謝。”
她喝了幾口粥,覺得味道很好,雖然不及平日在宮里吃的,但比起軍營來說,也要好許多。
在皇后那里聽說過瘟疫村的事,皇帝下旨調(diào)用的庫銀和糧食,很少用到這些地方,大部分被當(dāng)?shù)毓賳T吞了去,只拿出九牛一毛的救濟(jì)糧,害得瘟疫區(qū)的百姓吃著黃泥混米粥,以此充饑,惹得各州百姓民聲怨道。
這樣想來東籬把大家照顧得很好,想必也在外面做了不少事,以至于沒有被糊弄過去,州府的庫銀、糧食和藥材如約而至。
二人收拾好東西,就去了隔離區(qū)幫助東籬。從早到黃昏也沒休息過,自然也顧不上吃東西,或許是時間過得太快,讓她有些充實,忘記了那段噩夢的生活,待在他的身旁,認(rèn)真地協(xié)助。
花大嬸煮好吃的,就回來叫他們,東籬檢查好所有病患的情況后,才前去吃飯。
這里的村民,加上隔離區(qū)的重患,也就二十口人,大家都是分開用膳,東籬住地方,是已經(jīng)病逝患者的家,他收拾得很干凈,看到桌上擺好的飯菜,倒是有些感動,人族的百姓很樸實,總是對寄予幫助的人懷有感恩之心。
夜晚,村民們都歇息了,屋內(nèi)的二人,總算是靜下心來,秉燭夜談。
“你……可打算在長平定居?”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會定居,我說過,東籬的家在南海,除了那里,誰都不想待,而且還有親人等著我?!?p> “真好,你終于找到親人,也不再流浪在外?!?p> “你知道我的身份,也清楚之前我所做的錯事,這次從南海出來,是想著贖罪的,所以……沒有來尋你?!?p> “沒關(guān)系……,能見到你,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p> “他對你可是不好?”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這次偷跑出來,只是想見你?!?p> “我聽說了,他去東洋國接努達(dá),你……若是過得不快樂,就離開皇宮吧,如果……姝兒需要東籬,我隨時都會等候你,把人族的事處理好,你我就去孤島隱居,可好?”
“你……可是認(rèn)真的?”
“我從不騙你,之前不尋你,是因為覺得他待你好,你也很幸福,所以……才沒有叨擾你們。”
“我沒了武功,不能保護(hù)你了?!?p> “傻姝兒,我的能力也不差,如今你沒了武功,我保護(hù)你就是,東籬的命,就是你的?!?p> “昨日,想著我走,今夜,卻要我留下,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p> “我仔細(xì)想過,你若是幸福,就不會來尋我,既然出來了,那就隨我去吧?!?p> “阿籬……從嫁你為妻后,姝兒的心,至始至終,都只有你一人?!?p> 他微笑著點頭,將姝兒抱在懷里,這種感覺很踏實,這些年總覺得缺什么,此刻明白了,她是自己的心,若沒了心,活著也是一種無趣。
“我信你,姝兒?!?p> 她是真心愛著東籬,哪怕只有幾天的相處,也想成為他的妻子,因為這是自己的夙愿。
姝兒墊起腳尖,吻上他的唇,還是記憶中那般溫柔,他緊緊地抱著她,熱情地回應(yīng)著。
東籬把心愛的人抱起來,輕輕地放在床榻上,撫摸著她的臉,輕聲地問一句:“姝兒……可以嗎?”
她羞紅了臉,雙手環(huán)著他的脖頸,四目相對,情意濃濃。他小心翼翼地解開腰帶,附下身,親吻著愛人。
東籬對她傾心,此生不渝,如今得償所愿,自然是視為珍寶,每一個動作都極其溫柔,生怕她有不適的地方,安撫著她的情緒。
這一夜,過去得很快,天微亮了,她睡熟在對方溫暖的懷里,他望著姝兒笑意滿滿,心里也高興,不想擾了她的清夢,于是如平日那樣起床洗漱。
花大嬸把白姝兒的身份告知鄉(xiāng)親,村民們也很識趣,都體貼東先生與愛妻久別重逢,今日也就沒來喊他,村長組織病輕的男子,拿著東西去隔離區(qū)照顧病患嚴(yán)重的人。
滴答滴答,外面的雨聲飄落在窗沿,驚醒了夢中人,她迷糊地睜開眼,抬眸看向他,東籬深情款款地問道:“可有睡好?”
“嗯……?!?p> 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然后附耳笑道:“姝兒,你的睡相真是美,人家是傾城之貌,你倒好,竟然是傾國之姿,看得我心癢難耐,你可……要補(bǔ)償我?!?p> “夫君,你何時學(xué)得這么花言巧語?”
“雖然是有浮夸,但這是我的肺腑之言,還望夫人看在,東籬這一世,只有你一人的份上,莫要怪我言語輕佻……?!?p> “……這可不行,夫妻之間應(yīng)該坦誠相待,所以我要罰你?!?p> “……夫人說得對,阿籬都聽你的,稍后你怎么罰都行,先讓我……?!彼Z廝磨道。
姝兒也是含羞帶笑,順從了他的意思,自是云雨一番后,東籬為她穿好衣服。
二人用昨日打來的水,洗漱完畢后,東籬想到也該吃點東西了,于是笑著問道:“姝兒……,想吃什么?今日我親自下廚?!?p> “隨你心意去做,我還是老習(xí)慣,清淡些就好?!?p> “嗯……?!?p> 他打開外屋,準(zhǔn)備走出去,姝兒似乎想到什么,嚇得一把拉住他,低聲說道:“你……不能碰雨水,還是我出去吧?!?p> “姝兒,不必?fù)?dān)心我會暴露,這雨水是奈何不了我的?!?p> “嗯……?!?p> “你在這里等我,稍后就回來。”
“嗯……,阿籬小心?!?p> 他披著蓑衣,戴上斗笠,然后出門了。花大嬸通過窗子,見到來的是東先生,趕緊打開廚房的門,笑臉相迎。
“東先生,昨夜睡得可好?今早,見你屋子的燈關(guān)著,隔離區(qū)的人病情也算穩(wěn)定,所以村長說不去叨擾你和夫人,我也就沒去送吃的?!?p> “多謝關(guān)心,我夫人的氣消了,所以才愿意跟我住一屋,這也多虧了大嬸你,若不是替我說好話,可能……她還在生氣。”
“正所謂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哪里有啥隔夜仇,再說了,夫人為了你,這些年也沒再嫁,真是情真意切,東先生可要好生對她?!?p> “嗯……,會的。”
東籬做了二道小菜,還有一大壺?zé)岵瑁没@子裝好,再把主食饅頭熱好,臨走時與花大嬸告別,然后護(hù)著竹籃,小跑去住的屋子。
姝兒開著門,不停地抬頭望,總算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跑過來,她上前迎接,拿過竹籃子,放到桌子上。
他把蓑衣和斗笠脫下,掛在外面的鉤子上,然后進(jìn)屋,關(guān)上門。
這時,姝兒已經(jīng)把吃食擺放好,等他坐下后,倒了一杯熱水。
“你怎么把門開著?這里畢竟是瘟疫區(qū),雖有我給的藥丸防御,但現(xiàn)在外面的風(fēng)大雨大,你若是感冒了,這就危險了。”
“我……也是擔(dān)心你,為何去了這么久,還沒回來?!?p> “是我的錯,剛回來的途中,去了一趟隔離區(qū),村長那邊的情況很好,大家也都收拾著,準(zhǔn)備回來了,所以今日我晚點再去看看?!?p> “……那……我與你一起去?!?p> “嗯,好?!?p> 他為她夾菜,笑道,“村里現(xiàn)在只剩面粉了,所以我拜托花大嬸做了饅頭,但這菜是我做的,你嘗嘗,味道可還依舊?”
“嗯……。”她拿起筷子,把菜夾起來,放到嘴里,這是她魂牽夢繞的生活,吃著東籬做的飯菜,聊著一些最平常的事,她的眼圈紅了,淚眼漣漣。
這可心疼了他,慌張地說:“可是哪里不合胃口?或者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怎么哭起來了?姝兒,你告訴我,若是不喜歡,這就去換別的。”
“不……不是,阿籬,我……我覺得這很好吃,只是很久沒有吃過,覺得很開心。”
“姝兒,你真是嚇壞我了,你知道的,我不會說話,也不懂猜人心思,你說什么,自然也就認(rèn)為是什么。你放心好了,以后家里的飯菜,依舊是我下廚,把你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
“阿籬……,我若是胖了,你可還喜歡?”
“無論你什么樣子,我都是喜歡的,你要記住,你是我的妻子,阿籬對你不離不棄。我舍了櫻陌這名字,也是因為想要記住,姝兒喜歡的是阿籬這個人,而不是狂妄自大的櫻陌。”
“阿籬,你能告訴我,關(guān)于你的一切嗎?”
“當(dāng)然可以?!彼麨榱瞬疾?,笑道,“吃完飯,我慢慢告訴你。”
“……嗯?!彼郧傻攸c頭,繼續(xù)吃東西。
一會兒,阿籬收拾好桌子,為她倒水,緩緩坐下,開始告訴姝兒,關(guān)于自己的事。
“我……是鮫族,這你已經(jīng)知道了,作為稀有的銀鱗鮫人,也算是王室。因為祖輩有人修仙成道,被賜名為櫻布,所以我們家族的姓氏為櫻,世代相傳。我母親被人抓捕到岸上,不幸被漢國皇帝幽禁,父親從南海秘境出來,尋找她……可惜的是,二人都中了計謀。就這樣,我誕生在人族,與父母一同被囚禁,是……師傅救了我,才免遭于難。跟著他,學(xué)習(xí)靜心咒,安撫情緒,也是為了早日救下族人。至于離開陳府,是因為……見到你與他,才誤會了?!?p> “對不起,阿籬。我想知道你的族人,可都被救下了?”
“是的,那夜離開地牢,跑去昆侖山腳下,我碰見了師傅,然后被帶回?zé)o憂居地洞養(yǎng)傷。醒來之后,師傅助我一臂之力,救了族人。我……設(shè)下結(jié)界,保護(hù)子孫后代,不再遭人迫害,但……還是擔(dān)心,努達(dá)回去叨擾,所以時刻派人盯著他。姝兒,我不僅是鮫人,也是他們的王,所以得為他們而爭取利益,把南海收回,也是借靠昆侖山的道長,如今從來世,以此贖罪,慰籍我手中的亡靈。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那日沒有信你,就不會中人的計?!?p> “傻瓜,應(yīng)該是我說對不起,沒有警惕他,才……讓你氣急傷身,被努達(dá)抓走?!?p> “都過去了,以后我會保護(hù)你。”
“嗯……”
雨停了,東籬牽著她的手,背上醫(yī)箱,去隔離區(qū)觀察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