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么做是為了哪樣?我自己的事情我自然會選個合適的時間對父親說,要你在中間搬弄?如今好了,你說又說不清楚,反而給我惹來一堆麻煩。
本來已經打算好,今年過年帶你姐夫一起回家,見了父親當面給他解釋,等父親親眼看到我們過得很好,你姐夫人又不錯,他自然就放心了。你這幾句話害我不得不改變計劃,必須提前回瀘州。
你不想想你隨口一句話給別人造成的困擾。我求你,以后就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陳文竹捏信嘆息,誰讓自己多事啊,此后給父親的信還是少寫點吧,更是不能提及陳文蘭半句。
忙碌中時間過得很快,即將迎來她在洛帶鎮(zhèn)的第三個新年。這兩年多,織坊里年輕的女孩許多都成了親,她們一起從趙娘子家出來的兩人,只有自己還孤單著。
最觸動她的是織坊中有一個小娘子,自小跟著母親學的織錦。母親去世后爹再娶,后娘想將她嫁給娘家的侄兒,她爹不管對方是個游手好閑的就點頭答應。小娘子不愿意跑了出來,輾轉到了洛帶鎮(zhèn)。經媒人介紹與煮繭坊的一名男工友成親,在洛帶鎮(zhèn)買房安了家。
搬家之日請大家去玩,陳文竹看著那小小的院落,眼中滿是羨慕,心里升起一個強烈的愿望,她要買間房,自己給自己一個家。
休息的時候,高子青照常清早就來找她出去玩,陳文竹沒心思去找好吃的,在街邊隨便要了兩碗面,催促高子青道:“快吃,吃完和我去找里正?!?p> “你找里正干什么?”
“去問問我能不能立戶?我要買套房子。”
“你不是有地方住嗎?”高子青疑惑。
“那只是住的地方,我想有個家,就得有自己的房子才行?!标愇闹衲托牡亟忉尅?p> “你有錢嗎?”高子青的疑問還真是多,并且正問到了陳文竹的煩惱上。
“那個可以先不管,以后慢慢存就是。現在要緊的是要問清楚如何才能立戶,先立了戶才能買房。”
“哦。”高子青點頭贊同。
洛帶鎮(zhèn)的里正是一個矮矮胖胖、滿臉慈祥的老頭,此刻正眉頭緊鎖地看著陳文竹,“孀婦、和離、被休的婦人都可立戶,卻沒有未嫁人的小娘子單獨立戶的?!?p> “怎么沒有,要是永遠不嫁人還一直不能立戶?爹娘都去了,又沒有兄弟,這樣的娘子就沒戶了?”
“人家是繼承了家產,當然可以立戶,你又沒有繼承房屋田地。就算你一直不嫁也得等你二十歲以后再立。”里正不以為然。
“我要是先買房屋算作繼承來的,也不能通融嗎?”
里正呵呵直笑,“你沒有戶,房屋自然落不到你的名下,沒法辦理文書的?!?p> 陳文竹正感失望時,聽里正又說,“小娘子,我給你出個主意?”
“您老請說。”陳文竹恭敬地說。
“不如你把房屋先落到你哥哥名下?!崩镎噶酥父咦忧嗟?,“無父母男子十五歲倒是可以立戶。待他將來成了親,只需寫個文書言明房屋給你就成了,你何必非要立戶,立了戶還要上稅。”
陳文竹與高子青對視一眼,知道里正誤會了說:“我們不是兄妹。”
“不是就更簡單了,你倆成親直接就可立戶。”
二人一時羞紅了臉,尷尬地告辭了里正,半天恢復不到以前自然相處的狀態(tài),高子青連午飯都沒吃就匆匆回了窯廠。
陳文竹開始聽里正說時倒有些意動,她和高子青也算是幼時相識,這幾年一直交好,他身邊又沒有別的人,不如湊到一起讓自己可以買房有個家。不過轉念又一想,萬一高子青有中意的人呢,就算沒有,人家憑什么拿終身大事來幫自己?將這念頭按下不提。
霞錦坊已通知她們從三十到初五放假。眾人一有空閑就去洛帶鎮(zhèn)選購要送給家人的禮物,連織機的嗡嗡聲都顯得比往日歡快。這樣的時候總是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家,陳文竹卻不知道自己該想哪里,她沒有屬于自己的家。
連著兩年陳文蘭要她去成都過年,她都推說織坊不放假搪塞過去了。
高子青隔了近一個月才來找她,陳文竹開口便道:“我還以為你生氣不來了。”
“我有什么好生氣的?我攢了兩天假回了趟家,所以才沒來找你?!?p> “馬上就過年了,提前回去是有什么事嗎?我能幫你不?”
“沒事。”高子青猶豫了一會又說,“今年我大哥大嫂在任上不能回來,二哥去了汴京參加明年春天的殿試。家中就爹娘和我,你到我家過年吧?!?p> “不去,我不喜歡去別人家?!?p> “我都和父母說好了。”
“你這人真奇怪,我為什么要去你家過年,非親非故的?”陳文竹有些不樂意。
“我不想你一個人過年?!?p> “我早就習慣了?!标愇闹駸o所謂地說。
“我不習慣。在成都的時候我就不想看你一個人過年,那時我是靠著家里沒有能力,不敢對你說?,F在開始我不會讓你再一個人過年,你也說想要一個家。”
陳文竹呆呆地看著高子青,心在這一瞬間感覺到被包裹的溫暖,孤單地活了這么多年,竟不知在這世上還有人牽掛自己,還有人比自己更心疼自己。淚水盈滿了雙眼,順著眼角溢出。
高子青有些慌亂,“別哭,你要不愿意就不去,我陪你在這里過年也是一樣的?!?p> 陳文竹的眼淚卻越來越多,最后哭著說:“他們不喜歡我怎么辦?”
“不會?!?p> “萬一呢?”
“那我和你一起走?!?p> 多年以前蘭羚也曾對陳文竹說:“我和你一起走?!比缃窀咦忧嘁策@么說,在這世上愿意對她好的人太少了,她已經失去了蘭羚,高子青是唯一還在她身邊的人了。
陳文竹并不知道,高子青回去跟父母說要帶一個小娘子回家過年時,問清楚陳文竹的情況后,高子青的父母是反對的。
夢里等花開
感謝大家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