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識
長明想還真如馭見明說的，出來嚇人是她的不對了。又只得撕了一塊布，將臉遮住，可額頭上也長有包呀，又將頭發(fā)弄了些下來，遮住額頭。
聽那年輕的正經(jīng)鬼說起，這里應(yīng)是行善莊園?？偹阒肋@是什么地方了。
樹林沒那么密，還有些空地，上邊還用茅草蓋著，不知做什么。
前邊也是人語響，自己這副樣子，見人都要躲著。
“哈哈哈，米掌柜，上次那只雞，味道不錯吧。要說養(yǎng)錦雞，我挺了解，我不吹牛的說，您對錦雞用途的了解，帝國無人能比?！?p> “嘻嘻嘻嘻，孔管家真是養(yǎng)雞將軍。這雞真不錯，看也好看，摸也好摸，吃也好吃，就是價錢貴點兒。但摸起來，比倚紅院的姑娘還要光滑，值，真值！”
長明也看不清人，孔管家就是孔讀書吧。聽靈姑姑說起，他這人平日里也不錯，今天聽這話，其中的諂媚要是能刮下來，他恐怕就只剩皮包骨了。
“米掌柜真識貨，像您這樣的好眼光，做什么都發(fā)財。哪像我們二少爺，斗雞斗得喲，你說那玩意有什么好，不能吃，不能摸，一摸，它能啄死人?？烧嬉ザ罚l都斗不過，你說氣人不氣人?！?p> “嗐，人傻錢多，不搞他搞誰呀。我聽說啊，就咱倆嘮嘮，我聽說付正子那雞就是沖著你們二少爺來的，人家后面有人?！?p> “后面那人是誰？”
長明很想知道后面那人是誰？有人用斗雞給呼拉煜設(shè)套，這人是...
她豎起耳朵也聽不見后面的話。是沒說呢，還是說了，她伸出頭，兩個身影并沒有咬耳朵。
“嗯咳，嗯，我說出來，你可不能跟別人說，就是咱倆嘮嘮...”
“是是是，嘮嘮，米掌柜，您說，您說?！?p> 說呀，她都急得想出去嚇?biāo)浪懔恕?p> “嗯咳，嗯，是王爺。老王叔這一家子就那小子最陰，最狠，我看以后什么都得弄到他手里?！?p> “可不是么，剛成親，就攛掇了一伙人去老岳丈家門口靜坐要立儲。這小子心腸忒毒，我看陛下要死在他手里哦?！?p> “哈哈哈，這話我可不敢說?！?p> 兩人打著哈哈走了。
長明靠著一棵樹，慢慢磨下來蹲著。呼拉焱設(shè)斗雞套圈呼拉煜的錢，這是她第一次聽說，也沒大吃一驚。
兄弟爭家產(chǎn)的聽多了，可是這去老岳丈家門口靜坐要立儲是怎么回事，呼拉焱什么時候成了誰的女婿？她一走是發(fā)生了許多事，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要回金宮！
走出去，找輛馬車，到金宮的話，可能也不行。她身上什么牌也沒帶，出入王宮腰牌，進內(nèi)宮的國王護衛(wèi)隊令牌也沒有。
哎，先走出去再說。
她看到一排低矮的房子沉浸在夕陽中，裊裊炊煙升起，幾個小孩在外邊玩老鷹捉小雞。她盡量低著頭，縮著脖子，將包袱抱在胸前，挑一條沒人的小路，緩緩走著。
她想走快點，可就是走不快，她已經(jīng)精疲力盡了。
又找了個陰暗的地方，吃點東西，喝點水，歇口氣。
傳來清脆的鈴鐺聲，有位壯漢趕著牛車，唱著小曲悠哉游哉往前邊大路上駛?cè)ァ?p> 長明急忙邊跑邊喊：“大哥，大哥，請等等?！?p> 她的聲音仍是那樣的難聽，不知對方會不會又以為她是鬼?，F(xiàn)在天色也不早了，看不清楚，也許會好點吧。
“大娘，你這聲音，是風(fēng)寒了么？”
真是好壯的一朵解語花，怎么就這么善解人意，她就是得了風(fēng)寒。
長明拼命點頭?！按蟾?，你能送我一程么？”
“大娘，對不住啊，我這牛車，晚上也看不清。要不我給你回去叫輛馬車來，怎么樣？”
“那太好了。謝謝，我就在這里等么？”
壯漢也沒動。“大哥，你怎么不走?。俊?p> “大娘，你得給錢啊?！?p> 長明身上一個銅幣都沒有，包袱里也沒有，她收拾好了的，就只有些吃的用的。
“你沒錢叫什么馬車啊，你這是耍我玩么？神經(jīng)病?！薄芭尽保凰Ρ拮?，壯漢又哼著小曲走了。
“大哥，大哥，這披風(fēng)抵錢行不？大哥—”牛車絕塵而去。
繼續(xù)走，走走走，得有目的地走才是。她還是得回陽山，從相思樹下的暗道里回去。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不會出任何事。
可現(xiàn)在在這里，也沒人家，連個方向也搞不懂，得找人問個清楚。
噠噠的馬蹄聲響起，是有馬車來了。長明站在路旁，身體前傾，使勁揮著手臂。
馬車跑得飛快，帶來的一陣強風(fēng)夾著滾滾灰塵就將她給嗆倒了。馬車前沖了幾丈才停下。
趕車的是金小牛，過來問道：“婆婆，您傷著了么？”
那車里的是金至么？不能讓他看到自己這副樣子，絕不。
“噢，沒傷著?！遍L明慌慌張張地爬起來，又扭過去將臉上的那布給纏緊些，再弄弄頭發(fā)遮住額頭，雙手緊緊攥著包袱，頭都要埋進包袱里了。
金至也走了過來，“婆婆您真沒事么，您要去哪里，要不送您一程?！?p> 他也終于叫她婆婆。這落魄的黃昏，塵與土包圍著她心內(nèi)無限的苦楚，只有暗暗苦笑。
金至一靠近，長明就覺溫暖，心里升騰起種種甜蜜。她不敢看他，憑感覺也知道他仍光華奪目，可自己都變成了鬼一樣的人。寧可死，也不能讓他看到她這副樣子。她想找地洞鉆進去，可沒有。
“我就想問一下，到陽山大神廟怎么走？”想他們是往回走，那她是要與他背道而馳。
她的手死死攥著包袱，手上早就被茅草樹枝給刮得傷痕累累。這一摔，就出血了，雙手血淋淋的，她一點兒也沒感覺。
“沿著這條路直往前走就是。婆婆，您手上出了很多血，還是去看醫(yī)師吧。我們是回城里，陽山大神廟晚上也不開放，您這么晚去那里也沒地兒住。您家中是住哪里，要不我們送您回去？”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她是去不了陽山。她說道：“我住在稀客來客棧，麻煩送我到那里?！?p> 坐在馬車上，長明頭抵著包袱，別人是看不到她的臉。金至遞過來手帕，“婆婆，您的手一直在流血。您擦干凈，我給您上點藥，先止血。”他又掏出來一個小白瓷瓶。
長明本不想管手的事，那包手的布早就掉了，她一看到手上的血，帶血的鬼更恐怖。
她還是接過手帕，擦干凈血漬。金至用瓶子在她手上灑了一層藥粉，兩人就一直沉默。
兩人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面對面，各自心中都有千言萬語，此刻卻沒有多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