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琛駕馬騎行在一行人的最后。他原想是給托萊德暖個手的,可誰知托萊德一把上自己的腰,寧琛的臉就成了烤熟的蘋果,又熱又燙又紅。寧琛小心地感受著腰間兩只手的動靜,是松了還是緊了。就這樣,寧琛臉上的熱度完全沒有降下來的意思,不知從哪里來的喜滋滋在他的面上堆了一個笑臉。
夜色逐漸昏暗,眾人下馬預(yù)備夜宿。由于托萊德的臉色和狀態(tài),每每停下休整,亞帕只允許托萊德做一件事,那就是烤火,其他事一概由他們分擔(dān)。今日亦是如此,托萊德坐在一堆樹枝前,吉吉格生好了火,將自己的外袍脫下蓋在托萊德身上,又煮上一鍋熱水,倒上一杯給托萊德。
“托萊德,日后到了蘭都,我請城中名醫(yī)替你好好瞧瞧。我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寒癥。還有七日,你。。?!?p> 同為索科族人,吉吉格對托萊德與寧琛便多了一份與生俱來的親近。再則,這十幾日也相處地很是舒坦。自從寧琛宣告了托萊德的寒癥舊疾后,吉吉格便對托萊德甚為關(guān)心。
托萊德與吉吉格說著話,扎好營帳的寧琛走了過來,看見托萊德身上又多了一件外袍,再瞟了瞟吉吉格,默不做聲卻十分自然的一屁股坐在二人中間的草垛上。
吉吉格微笑著給寧琛遞上一杯熱水。等亞帕和克力也圍坐于火堆旁,吉吉格便開始煮野蘭荻草湯。克力無精打采地看著草湯,亞帕和吉吉格倒是吃喝地有滋有味,他們兩人多年行軍打仗,早已習(xí)以為常。
亞帕道:“順利的話,七日后我們便將抵達布塔寧城。到時,便能好好休整一番?!?p> “北境這天氣,看著不日又要將降雪了。明日我們早些上路,一旦大雪連連,路就更不好走了,也耽誤行程?!奔裾f罷,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托萊德。
“吉吉格說得沒錯,稍后大家早些休息吧?!眮喤咙c頭應(yīng)和道。
這一夜,吉吉格與寧琛輪替守夜。當(dāng)吉吉格從營帳中走出時,寧琛正一個人烤著火、喝著熱水。
“夜深,你未免穿的太少。”
“嗨,這里風(fēng)小,又烤著火,不礙事?!?p> 吉吉格見寧琛沒有回營帳休息的意思,便問道:”你在想什么?”
寧琛挑著火堆中的樹枝,“我在想亞騰和木瓦。我們就這樣把亞騰留在了說不清哪里的林子里,又把木瓦留在了說不清哪里的山洞里?!?p> 吉吉格聽罷,低頭輕嘆一口氣,“你還不知道亞騰的身份吧?”吉吉格見寧琛搖頭,繼而道:”亞騰名為亞帕的表弟,實際上是王上的親子?!?p> 寧琛在心里一拍大腿,果然,當(dāng)初他便覺得亞帕與亞騰的名字應(yīng)該不會是表兄弟這么簡單。繼而,寧琛又不明白了。既然是親兄弟,亞騰怎么也不能流落在林子里啊,便問:“這,那,更不能把他留在破林子了啊。”
“不。當(dāng)年王上酒后與服侍的婢女交歡。不料,婢女一夜有孕。當(dāng)時亞帕的母親還是王后便將她接到承湛殿養(yǎng)胎,可惜產(chǎn)下亞騰后就咽氣了。王上不愿給婢女名分也不愿給孩子名分,王后不忍便將孩子認(rèn)為義子放在自己身邊撫養(yǎng),對外宣稱婢女與孩子皆是產(chǎn)死。這事情宮中之人都知道,是個眾人皆知的秘密?!?p> 吉吉格給寧琛倒?jié)M咕嚕咕嚕翻騰著的熱水,“亞帕的母親與王上是多年的夫妻情分,誰知現(xiàn)在的司寇大人的妹妹入宮后,王上獨愛她。亞帕八歲那年,他母親因惑亂后宮被廢黜打入冷宮。第二年,便病故了。若不是先太子重情義照拂亞帕與亞騰,可想而知,之后他們的日子。。。”
說到此處,吉吉格重重嘆上一口氣,“亞騰的身份是亞帕的貼身侍衛(wèi)。即使亞帕再想,眼下將他留在林子里可能是最好的選擇了。”
“我想我能理解亞騰為什么一日到晚扳著一張臉了?!?p> “至于木瓦。。。”吉吉格面色一沉,很是惋惜與感傷,“他入魯斯特多年,一直是盡忠職守,對亞帕忠心不二。此次,他是真真寒了亞帕的心了。若不是那日你與托萊德未進午食,那我們豈不都成了刺客的刀下亡魂?”
“你是亞帕你會怎么做?對木瓦?!?p> 吉吉格遲疑良久,方才緩緩道:”嚴(yán)懲一番,放他走。日后是死是活,便由他去了。”
寧琛倒是吃驚了兩下,他對于木瓦就這樣橫尸山洞有些不忍,吉吉格卻這般柔軟心腸,對于差點兒害死自己和同伴的人還愿意放一條生路。也難怪寧琛第一眼見到吉吉格的時候就覺得此人頗有朗朗君子的書生氣質(zhì),一點兒也不像沙場上刀光血影下生活的人。
“米約斯,你的長衫為何兩側(cè)都破了?可需換一身新的?我應(yīng)該有一套余的。”
“哦,這,不用了。我人糙得很,再好的衣裳也穿不久。”
與吉吉格話別后,寧琛回到他和托萊德的營帳。托萊德醒著,也聽到了他與吉吉格的對話。
寧琛給托萊德遞上熱水,道:“我是可惜亞騰孤墳在外、也沒想到亞帕殺木瓦下手那么快。”
“換做我同樣會殺了木瓦?!蓖腥R德毫不遲疑地回答,見寧琛沒有說什么,他又補充道:”寧琛,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殺過不少曾經(jīng)生活在一起的血族。你別忘了,萬克是我親手殺的?!?p> 托萊德經(jīng)歷過背叛、追殺和逃亡,四處流浪的一千年他見過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權(quán)謀爭奪,該死的不該死的早已令他習(xí)以為常。相較之下,寧琛的日子委實簡單,托萊德不是寧琛所想的那樣,是一個好人。
“我不管,反正在我心里你就是好的。再說,我也殺過兩個吸血鬼,硬要說的話我也不是個好東西?,F(xiàn)在,快躺下休息。明早還要趕路的?!?p> 寧琛靠著托萊德躺下,一轉(zhuǎn)身摟住托萊德的肩膀,“反正在我心里你是好的?!?p> 寧琛這突如其來的一摟讓托萊德身子一僵,托萊德輕輕拉拉寧琛的手。寧琛反而摟得更緊了,但還是閉著眼睛。托萊德輕輕嘆了一聲,這世上可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好人與壞人。真正好的是說出“反正在我心里你是好的?!边@句話的那顆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