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
洛寒天在平靜里度過。
可能是因?yàn)樵撍赖娜硕妓懒?，然后看到別人死的人怕了，于是不想來，就逃走了。
雖然洛寒天并不清楚明天會怎樣，但是他依稀猜到梁大白應(yīng)該是不會來的。
賞金獵人，梁大白，他孤家寡人，無牽無掛，有生機(jī)時從不作死。
是洛寒天喜歡看到的那類人。
不過，平靜的日子里，依舊會有人登門。
在洛寒天想要清靜之時打破清凈的人，洛寒天稱之為不速之客。
哪怕這個人是天子，是九五之尊，在洛寒天的眼里依舊是不速之客。
小院里，兩人對坐，一群大內(nèi)侍衛(wèi)警惕四周。
龍袍對白衣，一個應(yīng)該威嚴(yán)但卻難過，一個應(yīng)該謙卑但是狂傲。
很奇怪的對峙情形，洛寒天覺得。
過了很久，皇帝嘆了口氣。
“告訴我，皇后去了哪里？”
洛寒天挑了挑眉，說道：“你自己的女人去了哪里，你不知道嗎？為什么跑過來問我？”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昨夜，她逃出了皇宮?！?p> “逃？”
洛寒天皺眉：“怎么？皇后是囚犯？出一次皇宮還得逃？她所犯何事?。俊?p> 皇帝頓時尷尬，沒有用好措辭。
“不，朕口誤。她昨日離開了皇宮，徹夜未歸，今日還沒有回來?！?p> “哦。”洛寒天心說我知道。
“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她的去向。”皇帝對侍衛(wèi)們擺擺手，示意他們?nèi)客讼隆?p> 洛寒天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問道：“在此之前，我問一句，此時你是皇上還是阿叢？”
“你我相見，我永遠(yuǎn)都是阿叢?！被实凼疽猓F(xiàn)在旁邊已經(jīng)沒有外人了。
“那我說了？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洛寒天喝下清茶，覺得這茶味道真是不錯。
阿叢十分喜悅，不假思索：“自然是真話?！?p>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p> “她昨晚不是來過此地嗎？她沒有告訴你她的去向嗎？”皇帝覺得不可思議。
“沒有呀。她就是過來很開心地告訴我她要去尋找自由了，然后就走了?！甭搴焯^那一小段輕薄，無所謂地攤攤手。
“你不要騙我，你和她乃多年的好友，她難道連你都不告訴？”皇帝認(rèn)真地看著洛寒天，試圖從洛寒天的神色里看出一絲端倪。
但是，洛寒天鎮(zhèn)定自若，沒有任何不對。
“說我騙你是沒道理的，先不說我有沒有必要和動機(jī)去騙你，就這件事而言我其實(shí)比你知道的要少很多的?！?p> 頓了頓，洛寒天接著說：“而且，你不要忘了，她現(xiàn)在是你的皇后，當(dāng)初她開心地跟你走的時候，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呀?！?p> 洛寒天自顧自地一笑，心里有種莫名地爽快，爽快之外還有種化解不去的悲哀。
“她做決定永遠(yuǎn)都是這么自私。我還以為，她至少會告訴一個人?！被实圻@樣說時，有些失落。
“嗯，我以為，你和我在她心里不一樣?！甭搴炜粗实?，突然有些同情他。
“難道是一樣嗎？她可是嫁給了我?！被实凼衷谝?，眉頭皺成川字。
“你是她的榮華富貴，我是她的清凈自由。我們互不相妨礙，互不相期待。”
洛寒天說著，哈哈大笑。
“哈哈哈，這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消息。對嗎？阿叢?！?p> 皇帝站起了身，想了想說道：“你不知道，我還是不信?！?p> “哈，不信就去問江呈書吧?！甭搴熘?，阿叢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怎么，江指揮使也知道這件事？”皇帝心里一咯，心說到底還有多少人在自己之前知道皇后離宮出走的事情？
洛寒天笑道：“我不知道他是否清楚，但是他肯定知道昨夜離開此院的只有皇后。而我，是一直呆在這里面?！?p> 皇帝一點(diǎn)即懂：“這間小院一直在被錦衣衛(wèi)監(jiān)視？”
洛寒天伸了個懶腰：“對呀，那些死掉的人告訴我的。”
“死掉的人？什么死掉的人？”皇帝疑惑。
洛寒天指了指池塘里的豎竹，說道：“喏，他們此時正安眠于池底?！?p> 皇帝倒吸一口涼氣，有些驚恐，指著滿池塘的豎竹，顫著聲音問道：“你這幾天在天子腳下殺了這么多人？”
皇帝感到難以置信，洛寒天竟然血雨腥風(fēng)的江湖搬到了他的臥榻之側(cè)。
洛寒天看著皇帝的表情，哭笑不得。
“對呀，江呈書居然派了這么多人來殺我?；实郾菹?，我所犯何事需要這般款待？”
同一件事，看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結(jié)論是天差地別的。
皇帝從剛才的驚悚當(dāng)中回過神來，突然，一陣微風(fēng)吹過，撩動了龍發(fā)。
皇帝發(fā)現(xiàn)，事情應(yīng)該是另外一個樣子。
“你沒事吧？”想到了洛寒天的安危，皇帝有些過意不去。
洛寒天斜了他一眼，說道：“切，你在搞笑嘛？我如果有事，現(xiàn)在我豈不是早死了？”
皇帝尷尬一笑，放下了先前的事情，轉(zhuǎn)而問道：“我想了很久，還是不太明白你久留京城意欲何為?！?p> 洛寒天不著痕跡地看了皇帝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問清楚一件事，然后，冤有頭債有主，找對的人討債。”
“這么說，最后你還是要?dú)⑷?？”皇帝皺了皺眉頭。
“天下有王法，江湖那一套應(yīng)在王法之下。”洛寒天說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這個?！?p> 皇帝鄭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是。”
洛寒天再問：“那天子殺人與庶民同罪否？”
皇帝笑了笑，洛寒天問的問題恐怕天下沒有第二個人敢當(dāng)著皇帝的面問了。
“我想當(dāng)個明君?！?p> 皇帝如是說。
洛寒天微微一笑，說道：“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p> “我想當(dāng)個明君，這就是我的回答?！被实壅?。
“明君同罪否？”洛寒天問道。
皇帝看了看天邊，說道：“你知道的，在江湖中逃難的時候，我殺過一個人?！?p> 被逼得。
后面的三個字皇帝沒有說出來，因?yàn)楸扑娜耸锹搴臁?p> “我問將來，從你走出這個院子之后?！甭搴煺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