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一場夢。
在夢里,人群如洪水猛獸般向我沖來,猙獰可怖,沸反盈天。
這場夢,縈繞了我數(shù)年......
再醒來的時候,我坐在冰冷的大街上。正值季秋,東邊旭日剛升。
寒氣漸漸滲進我單薄的衣衫,只得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天氣這般冷,我又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呢?我想了一刻,腦袋里悶悶地痛。
倏忽,有一陣腳步聲。好像有人站到了我面前。他彎下腰打量著我,衣袖間的摩擦聲我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問:“這是誰家的孩子啊?!蔽冶緛硐牖卮鹚?,可是一想,對哦,我是誰呢?
他看著我慘白的小臉,回過頭不知問了一句什么,片刻,就把我整個人輕輕抱起來帶了回去。有人給我披上了衣服,他冰涼的手指觸上我滾燙的額頭。說,這么燙,腦子不會燒壞吧。
那個抱我的好心人是個大哥哥。我后來生了一場病,十日后才可以下床走動。還好大哥哥經(jīng)常來看我,他把我安置在一個小屋子里,屋里擺了很多小玩意兒,撥浪鼓小布偶之類的。我在小屋里住了兩個月,有一天大哥哥推著一個人到我的小屋里來。那個人身形跟大哥哥差不多大,但是表情冷淡,說話也不像大哥哥那樣溫柔。我把玩著一個紅色的小撥浪鼓,隱隱聽到他們在說什么。
“張貼了那么多畫像,還是沒人認領(lǐng)?”
“公子,確實沒有。”
“……這孩子看著有些癡傻,丟外面也活不了。”他擺擺手,“算了。你想留下她,便留下吧。”
雖然我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是我聽到他叫大哥哥阿諾,而且很親密的樣子。我想了想,就跑上前去笑著叫:“阿哥哥?!?p> 那個人顯然不高興了,他皺起眉道:“什么阿哥哥?”
我撅起嘴,不理他。
大哥哥笑著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對我說:“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可以叫我阿諾哥哥?!蔽覍λζ饋?“好的阿哥哥。”
接著,那個人冷冰冰地問我可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當初剛來這里的時候阿諾哥哥也問過我。但我真的不知道。
他仔細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又靠在他的輪椅上思索了一會兒。然后又看向我,又想了想。
“這么小的孩子,你說滿十歲沒有?”
阿諾說:“看著至多七八歲。”
“便作八歲算,叫小八好了。”那個人看著我說道。
阿諾哥哥蹲下身,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那你以后就叫小八,好不好???”
我說:“好啊,那我就叫阿八!”
阿諾哥哥不解:“為什么叫阿八?”
我仰起臉,大聲道:“因為我要跟你姓!”
“為什么?”他們倆人異口同聲問我,我自信道:“因為我喜歡你!”
那個人的表情像被凍住了,阿諾哥哥噗嗤一下笑出來:“為什么喜歡我,就要跟我姓呢?”
我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好像曾有人同我說,姓氏很重要的,跟誰姓,誰就是我最親最愛的人?,F(xiàn)在,阿哥哥就是我最親,最愛的人!
于是我說:“我喜歡你,你是個好人,好阿哥哥,我就要跟你姓!”
那個人看樣子有些不耐煩,“行,阿諾姓王,你以后就叫王八吧。”
我很開心。
后來,阿諾哥哥說這里是景府,這里的主人是景恪,也就是上次那個坐在輪椅上的人。我要和阿諾哥哥一樣,叫他公子才行。雖然景府挺大,但是全府上下除了我,只有阿諾哥哥和公子兩個人。
公子父母早逝,又體弱多病,平日都窩在府上,鮮少走動。阿諾哥哥從小呆在公子身邊,他比公子大三歲。后來老爺走了,公子就把府中所有人都遣散了,只留阿諾哥哥一個人,說是減少不必要的花銷。
這偌大一個景府,沒有阿諾哥哥,屬實有些無聊。
我剛來沒兩年的時候,和公子不熟,因此很少去見他。
等我大一些的時候,我要跟阿諾哥哥做同樣的事情,端茶送水洗衣服,什么臟活累活都要干。公子和我說,養(yǎng)我不是白吃白喝的。他是個性情古怪的人,只有阿諾哥哥那樣溫柔善良的人才受得了他。
就這樣,時間如白駒過隙,我在景府度過了五年的時光。
自從我一次負氣離家出走之后,我就不叫王八了,公子給我取了一個新名字:桑鈴。
我不知道為什么,他明明不在意我到底叫什么名字。但身邊的人都開始叫我鈴兒,我也無所謂大家叫我什么,便也接受了。
只不過,公子自己卻是最難改口的人。到最后,剩他一個人叫我小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