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她的目光存在感太強,原本支著腦袋打瞌睡的少女忽然驚醒,還帶著睡意的朦朧目光下意識的朝她看過來。
半夢半醒間,意識不是特別清醒,不帶偽裝色彩的清冷眼眸被林安然清晰的看到。
那雙眸子太過平靜也太過深邃,眼神里仿佛夾著寒冰霜雪,只輕飄飄掃來的一個眼風(fēng),便讓林安然有種置身極地冰雪中的錯覺,冷到了骨子里。
在她這樣仿佛神靈俯瞰人世般冷淡而漠然的平靜眼神里,林安然身體微微一僵,不知為何,面對這個以往被她視為棋子絲毫不看在眼里的女孩時,她竟然本能的從內(nèi)心深處升起了一股驚悚感。
被這種感覺驚到的林安然條件反射般想往后退,卻在后背撞到圍欄上時猛然回過神來。
就在這短暫的功夫里,幾步之外輪椅上的小姑娘已經(jīng)眨了眨眼睛,清醒了過來,于是,林安然再度看過去時,對上的,便是一雙盛滿了漫不經(jīng)心的傲慢眼眸。
雖說相較于往日所見的,柔軟到絲毫沒有棱角的無害的小姑娘,她現(xiàn)在的目光還是有些不對勁,可有了剛剛那般仿佛在看死物般漠然的眼神對比,林安然竟然覺得這樣的目光很安全,充斥著慶幸的大腦里,絲毫沒有意識到眼前的人和她記憶中的陸琳瑯完全不同。
時七望向門外的時間太長,原本就一直注意著她的清冷少年,也終于察覺到門外的林安然般,目光也跟著落在林安然身上。
不同于凝視時七時的溫柔繾綣,裴溫望向林安然的目光里,是與片刻之前的時七近乎相同的,神靈投向人世般冷淡而漠然的,充滿了距離感的疏離眼神。
林安然被他看死人般冷淡的眼神煞到,狠狠地打了個寒戰(zhàn),下意識的便抬腿跑開,很快消失在一班的教室門口。
她沒有回教室,反而沖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里,打開洗手臺上的水龍頭,嘩啦啦的流水聲里,她伸手捧起帶著微弱溫度的冷水鋪到臉上。
皮膚上瞬間蔓延開的無盡冷意里,林安然再度打了個寒戰(zhàn),被恐懼充斥著的頭腦在寒冷中慢慢清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在不受控制的發(fā)抖。
前世活了二十幾年,又經(jīng)歷過重生這樣詭異而離奇的事,林安然自認(rèn)不是個膽小的人,可這一刻,她無比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竟然被裴溫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嚇住。
明明不帶半點情緒,平靜得仿佛無底深潭,可林安然與他視線相對的瞬間,卻是渾身汗毛倒豎,擋也擋不住的殺伐之氣撲面而來。
在那個瞬間,林安然仿佛看到,那個坐在明媚天光里的少年,周身血光沖天,濃稠得近乎實質(zhì)的血氣幾乎讓天地變色,無數(shù)的冤魂圍繞著他在無聲的哀嚎。
林安然重生后,直覺成倍增長,對危險的感知能力變得非常強大,以往也曾偷偷去看過裴溫,卻從未在他身上察覺到過威脅,今天這絕對是第一遭。
不知為何,她心底有種奇怪的感覺,就仿佛只是在一瞬間,那個清冷淡漠的矜貴少年,已經(jīng)被個殺人如麻罪孽纏身的惡魔所取代了。
又或者,不是被取代了,只是他內(nèi)心最真實的一面,被突然的喚醒……
林安然捂著臉慢慢得靠著洗手臺蹲下去,大滴大滴透明的眼淚從指縫間落下,她有種預(yù)感,自己喜歡了那么多年的少年,已經(jīng)徹底的消失不見,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