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岑府三小姐可真奇怪。
長得頂尖漂亮,言談溫婉,眼神卻冷的厲害。
尤其是看到那位素以賢良聞名的戚夫人。
這里的女孩子多在戚家族學(xué)就讀,對戚夫人可謂是敬重有加,怎么會讓她有如此恨意?
岑子衿覺得總有一道探尋的視線時不時落到自己身上,眉頭一挑。
這位談小姐,好奇心也太重了些。
等到獻(xiàn)壽禮的時候,岑子衿的畫淹沒其中,不出眾也不落下乘,幾位夫人象征性的夸贊了一番,只是江氏抬頭看了她一眼。
談雯看看那副畫,又看看岑子衿,滿含深意地向岑子衿甜甜微笑。
移步水榭聽?wèi)虻臅r候,岑子清坐在岑子衿身邊,輕聲問,“三妹妹身體已經(jīng)大好,何時準(zhǔn)備回學(xué)堂?”
“兄長們馬上就要下場,學(xué)堂也應(yīng)該快休沐了,我想等那之后再去?!?p> 另一道聲音插進來,“二姐你總問她做什么,平白惹別人煩?”
也許是聲音太大,前面坐著的江氏回頭沖她們一笑,三人立刻收了心神,專心聽?wèi)颉?p> 只是沒過一會兒,秦家夫人附在江氏耳邊低語幾聲,江氏笑著轉(zhuǎn)頭,“你們年輕人許是不愛聽?wèi)颍竺嬗袀€花園,去轉(zhuǎn)轉(zhuǎn)吧?!?p> 岑子衿抬頭,秦家夫人一旁的談雯笑得燦爛。
畢竟都是十幾歲的少女,有些人早就坐不住了,但還是矜持地行禮后才跟了出來。
人群散開,談雯拽著岑子衿到一旁低呼,“快悶死我了,我就聽不得這些咿咿呀呀的,岑三小姐,那副《瑤臺侍女獻(xiàn)壽圖》畫的真好,你去過北方嗎?”
“談小姐何出此言,子衿從未離開過臨安?!?p> “這就奇怪了,你的畫色彩明豐富,層次分明,那可是在北方畫作里才常見的。”
岑子衿輕笑,“母親是北方人,我的畫也是受母親啟蒙?!?p> “這樣啊,有機會你可以到京都來找我,我家收藏了許多名畫?!?p> “談小姐客氣了,有機會一定拜訪?!?p>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剛轉(zhuǎn)過一條幽長花徑,就聽到前面?zhèn)鱽硪魂嚭炔事暋?p> “戚晨兄這首詩做的好!只罰一杯,沒戚晨兄同等文采的可是要罰酒三杯,大兄該你了!”
“戚晨確實文采出眾,子宥,你這是為難我們了?!?p> “一會兒子初兄若是做得出更好的,我豈非臉面掃地了?”
“哈哈哈……”
聽到里面的聲音,岑子衿手腳發(fā)涼,扯了談雯往回走,談雯一時不察,竟被她拉的一個踉蹌。
等離得遠(yuǎn)了,岑子衿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失態(tài)。
“抱歉,談小姐,只是不知那里有外男,失禮之處還請見諒?!?p> 談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挽住她的手臂,“真的只是因為那里有外男?”
“否則談小姐認(rèn)為是因為什么?”岑子衿淡笑,不太習(xí)慣這么親熱的舉動,抽出手臂,“不管是因為什么,我們都不該私見外男,以免惹了不必要的麻煩令長輩為難?!?p> 談雯聳肩,“岑三小姐說的是?!?p> 正在這時,兩人剛剛離開的方向忽然傳來一聲驚呼,兩人折返查看。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該遇見的人還是會遇見。
遠(yuǎn)遠(yuǎn)看到戚晨著急地站在岑子清面前打量她是否受傷,岑子衿幾不可見地嘆了一口氣。
岑子清如受驚的兔子般,怯怯地往自己的丫鬟紅梅身后躲,她不過是剛剛被花枝勾了發(fā)絲,跟幾位一位賞園的姐妹說了一聲,轉(zhuǎn)到這里打理,誰知竟撞上了出來醒酒的戚晨。
她自幼與二房老太太方氏的侄孫方銳有婚約,如今她已經(jīng)及笄,父母最近正準(zhǔn)備和祖母提跟方家商量下定的事,這個時候要讓人撞見她私見外男可怎么說的清。
戚晨看著驚懼交加,淚盈雙目的少女驚慌躲避自己的樣子,心中微痛。
他其實不是出來醒酒的,也不是無意撞見岑子清的。
只是在花廳里看到她和幾位小姐一起游園,想見她一面才借口出來,誰知竟然嚇到了她。
她,就這么怕自己么?
“對不起,岑二小姐,是我唐突了,你先讓丫鬟給你看看可有受傷,我,我這就走,抱歉。”
躬身行禮后,戚晨身形落寞地離去。
“岑三小姐,那是誰???”談雯看著那個銀冠束發(fā),背影俊挺的少年,好奇地小聲問。
沒得到回答才發(fā)現(xiàn)她面色難看的緊,又悄悄地問,“我們還過去么?”
岑子衿徑自抬步。
“二姐姐可是不小心花了妝容?紅梅還不快幫著收拾?二姐姐要是出了差錯,當(dāng)心四嬸娘把你一家子發(fā)賣了出去!二姐姐,你收拾好就和我一起去尋四妹妹和幾位小姐吧,我們也該回水榭了?!?p> 紅梅聽到岑子衿的話心中一寒,今天這件事如果被有心人知道傳了出去,自己這失職之罪是小,連累了小姐的名聲,四太太怎么會善罷甘休?
連忙攙扶著岑子清在旁邊坐下,指尖發(fā)顫地幫她打理頭發(fā),拉整衣衫,岑子清被剛剛的事情嚇得神思恍惚,任由紅梅擺弄。。
談雯站在一旁驚嘆,幾句話就把事情輕輕揭過,還順帶敲打了一番這小丫頭,岑三小姐好心思。
戚晨回到花廳的時候,三爺岑子宥正在抓耳撓腮想著酒令,看見他仿佛見了救星一般撲上。
“戚晨兄,你這可不夠意思,自己一個人溜出去,沒人給我提醒我都被罰好多杯了!”
岑子初看他臉色不太對,拽過岑子宥坐下,“你要是自己努力點兒,哪還要臨時抱佛腳!佛也會累的!”
桌上幾位少年都哈哈大笑,戚晨也緩過臉色,“我離開你才能少被罰幾杯,你怎么還不領(lǐng)情呢?”
岑子宥聞言跳了起來,“好啊,戚晨兄你也和我大兄一樣學(xué)壞了!”
“好啦,三弟,快別拖延時間了!不然就罰酒三杯了啊……”岑子洛在旁解圍。
岑子宥撇著嘴委屈地抱怨,“你們看,二兄也喜歡我了!哎呀,奴家活著還有什么意思,讓我死了算了!”說話的時候還掐著蘭花指,模仿甩手絹的姿勢對桌上幾人拋了個幽怨的媚眼。
一時間,花廳里的人都笑的前仰后合,戚晨也被他逗得把剛喝進嘴里的茶噴了出來,心里的隱痛倒是消散不少。
***
游園的人一起回到水榭的時候,臺上的戲文也到了結(jié)尾。
夫人們打賞了戲班,忽然有人指著臺上謝幕的一位樂師,“那,那是岑大老爺吧?”
輪椅上的人手持著一把二胡,看到江氏望過去,臉上顯出幾分淡笑,讓原本陰沉的臉色明亮了幾分。
“都說岑大老爺寵你,今兒我們算是見識到了,今天珍饈美酒也吃了,娛妻良人也都見了,不枉此行!”
一位穿著天青色云紋錦衣的夫人用帕子捂著嘴打趣,水謝里其他夫人也跟著輕笑。
受邀而來的都是江氏的至交好友,岑敦寵妻又是出了名的,因此倒沒人覺得失禮,只是今天還有晚輩在場。
江氏已經(jīng)上了年歲,被岑敦這突如其來的安排驚了一瞬后,微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浮現(xiàn)薄怒,幾位夫人看這場景,便體貼地提出告辭。
江氏強撐笑容地一一送別各位夫人,然后跟劉氏和董氏拜托請她們收拾善后,就帶著嬤嬤丫鬟回了榮嘉堂。
到了晚上,四太太董氏坐在床上和岑故說當(dāng)時場景的時候,笑的樂不可支,“你是沒看見大嫂后來那臉色,黑的跟鍋底一樣,本來好好的宴會,末了被大哥給攪了!他也不想想,大嫂早就不是那二八年華的小姑娘了,今天還來了那么多夫人小姐,里子面子這次可都丟沒了,哈哈哈……”
岑故原本靠坐在里側(cè)正在看賬目,瞟了她一眼,“你還是多關(guān)心點清姐兒的事吧,你跟娘提了沒有?什么時候下定?”
說起女兒的婚事,董氏忙正襟危坐,“這幾天不是忙著大嫂過生的事情,沒來得及說么?方銳這孩子今年也該十八了吧,聽說也是今年下場,要不我們還是等等,看看結(jié)果再說?”
“考不考中又怎么樣?難道這一科沒考上,你還能悔婚不成?且不說方家那邊怎么交代,娘那邊你怎么開得了口?方銳那孩子都等了清姐兒幾年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岑故放下手中的賬本,沉聲問。
董氏一看岑故急了,連忙改口,“我就是想著汾陽太遠(yuǎn)了,怕清姐兒嫁過去受苦罷了。我就這兩個女兒,心疼一下還不成么?要我說,當(dāng)初你就不該同意,方家子嗣不豐,老太太心疼方銳那孩子就能拿我清姐兒去找補?”
“越說越不像話!娘還能害了清姐兒?方銳那孩子我也讓三哥托人去打聽過,人品學(xué)識樣貌都不錯,你少動那點歪心思,明兒去請安的時候就問問娘怎么安排!”
然后不等董氏再說什么就翻身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