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茂的綠色輕顫,一盆旺盛的曇花有幾枝已經(jīng)伸展到了另一株建蘭上面。
錢嬤嬤剪了過長的燈芯,把剪刀遞給苗老太太。
“查的怎么樣了?”
錢嬤嬤雙手交疊在腹部,“大太太從二房帶回來一個漿洗房的婆子,據(jù)說是知道那六具女尸為何而死,大老爺查問過后,就直接去了榮喜堂,三老爺也跟著,兩人在二老太太房里呆了大概兩炷香的時間,出來的時候,大老爺就吐了血,查問不出具體說了什么,只知道二老太太自那之后就病情加重,癱臥在床。后來大太太又審過那婆子一回,執(zhí)刑的丫鬟交代,那婆子說是受了四老爺和孔姨娘的指點才在二房攔了大太太?!?p> 苗老太太沒說話,伸手找出曇花里那幾枝過長的枝杈,從根部逐一剪除。
“果然是樹大分叉,總有那個幾根不聽話的要跑出來,有礙觀瞻。不聽話的枝椏剪了就是,總不能把整株樹都?xì)Я?,你說是不是?”
錢嬤嬤低頭佇立,眼神不動。
“那婆子呢?沒去打聽?”
“大老爺和大太太命人嚴(yán)加看管,除了每日送水飯,不讓任何人靠近?!?p> “連你也不讓?”
“是?!?p> “看來這是真出了大事啊!那兩個孩子如此費心地瞞著我,應(yīng)該和我也有幾分關(guān)系,孩子大了,有主意了,既然他們不讓管,老身就不查了,但是你還是要讓人看著,千萬別再出什么事兒?!?p> “是?!?p> 要不說三位老太太里,苗氏是活的最輕松明白的,因為她永遠(yuǎn)知道審時度勢,從不給自己找不痛快。
如花似玉的年紀(jì)嫁給岑鴻,陪著他一路沉浮,到最后官拜一品,入閣為臣。
幾十年夫妻,岑鴻也不是沒遇到過幾個知己紅顏,但苗老太太總知道什么時候該退,什么時候該進(jìn),所以到最后,岑鴻的后宅里也只有她一個人。
要么那些野花自己知難而退,要么岑鴻因愧疚主動疏遠(yuǎn)。
聰明的人總能活的更自在。
只是岑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聰明的。
遙遙絲竹靡靡之音不絕,女子膏脂粉香隨風(fēng)飄入街巷,無論臨安各家各宅發(fā)生天大的事情,翠玉樓一直是那個英雄冢,溫柔鄉(xiāng)。
“大爺,綠兒陪您再喝一杯嘛?!?p> 通身綠紗繞體的女子如藤蔓菟絲纏上廂房里悶聲喝酒的男人,這男人已經(jīng)連續(xù)來了幾日,相貌英俊,出手大方,不睡姑娘,只喝悶酒。
這樣好伺候的優(yōu)質(zhì)恩客在翠玉樓并不多見,因此姑娘們每天都爭破了頭想被他選中,今日,恰好是綠兒。
綠兒也算是翠玉樓頗受歡迎的姑娘,長相出眾,身段妖嬈,膚白腿長,一雙小腳丫如珠似玉,勾在男人腰身上的時候,更是滑膩銷魂。
趴在喝酒男人的肩頭,中指指尖在酒杯中輕輕一點,而后放到紅唇邊,伸出粉嫩的舌頭舔舐干凈,對著男人的耳朵呵氣如蘭,“大爺,今夜讓綠兒陪您一起喝嘛!您要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兒,不如綠兒給您松快松快,春宵一度,保證您什么不開心的都忘了?!?p> 男人大口飲下一杯烈酒,不為所動,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有這么個尤物一般。
綠兒柔軟地挺起腰肢,手臂環(huán)繞,手指輕撫男人的面龐,轉(zhuǎn)到男人身后,從側(cè)面探出頭,嘴唇挨著男人的面頰,“要是您愿意,也不妨講給綠兒聽聽你的心事,說不定綠兒還能幫您開解開解?!?p> 如夢如幻的聲音,帶著治愈的安撫,男人的眼神開始慢慢失去焦距,直至迷茫。
綠兒旋身騎坐在男人的雙腿上,捧著他的臉,嬌媚地問,“大爺?shù)降装l(fā)生了何事?”
男人茫然開口,“我娘……我娘不守婦道,我的親兄長……不,不是我親兄長!呵呵,他在我大比前給我下藥,奪了我的功名!可是,我如今又不得不仰仗著他,我該怎么辦?”
“不守婦道?是與人私通了?”
“不,不是,是敗壞倫常,勾引小叔?!?p> “所以你的兄長與你同母異父?”
“……是?!?p> “大爺就是為了這些煩心才喝悶酒么?還有么?”
“還……還有我妻子,我不知道她怎么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
“她怎么了?”
“她學(xué)會了用陰損的手段達(dá)到目的,逼我,逼我就范?!?p> “這樣啊,還有什么?”
“沒……沒了?!?p> “呵呵,這些很快都會過去,現(xiàn)在好好睡一覺,很快就會過去的……”
柔軟的身體覆上,帶著若有似無的暖香,男人眼睛輕輕顫抖幾下,慢慢闔上。
纖纖食指一點,男人便倒在了軟榻上。
綠兒從男人身上下來,繞著垂在胸前的發(fā)絲嬌笑,“這可真是奇聞了,想不到堂堂二品侍郎竟是如此身世,就是不知道這消息值多少銀子?!?p> 從岑故踏入翠玉樓的那一刻起,他的底細(xì)就被摸了底兒掉。
只是樓里沒有命令不準(zhǔn)用手段探查恩客隱秘,而且他這幾日只是點人陪酒,并沒有做別的事情,之前幾位姑娘也都無功而返。
綠兒見他不理睬自己,好勝心上了頭,這才在他酒中下了藏在指縫的藥,用音惑的秘技打探出他的秘密。
原以為就是生意不順,夫妻失和的小事,沒想到竟然釣出來一條大魚。
綠兒舔舔紅唇,花枝招展地坐在桌前,慢飲一杯,看著昏睡的男人嫵媚癡笑。
岑故對此毫無所察,甚至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還以為和之前一樣是酒醉后入睡。
扔下一疊賞銀,蹣跚地出了翠玉樓。
他實在是不知道怎么處理這一團(tuán)亂麻。
恨么?
一個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一個是自己依賴多年的兄長。
就算是他毀了自己的錦繡前程,可時間不能倒退,一切都于事無補(bǔ)。
出門在外被人尊稱一聲岑四爺,那是別人給岑家面子,給岑斂面子!
他并不是一個善于經(jīng)營的人,這些年管著外院,也只是做到不虧損罷了。
骨子里書生的傲氣也讓他一直不甘,不甘淪落為最下等的商賈之流。
清算么?
又有什么意義?
書房的那副畫,斂情,岑斂,竟然是這樣的由來。
他替父親不值,替自己冤屈!
就算他把事情挑明了,讓岑斂身敗名裂,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岑家呢?
沒了岑斂,還能富貴多久?
他到底是岑家的血脈,如今岑家一族受他蔭庇,其他族人能同意么?
鈞瓷七片
突然賊喜歡綠兒,想給她加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