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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魔頭圈養(yǎng)的日子

第三十章

被大魔頭圈養(yǎng)的日子 吾欲無囚 4553 2020-05-10 08:00:00

  “跟我回武林盟,那些事,就當從未發(fā)生過。”

  初小滿看著他的目光,忍不住低下了頭,她最終還是說出了那句話:

  “抱歉?!?p>  抱歉,害你成了孤兒;

  抱歉,辜負你的感情;

  抱歉,不能跟你回去。

  云慎之移開了目光,幾分情緒盡數(shù)匯聚在院墻邊一株雜草上。

  初小滿等了許久,但他未再言語。

  “那……我走了?”她試探著問道。

  他未語。

  她于是朝他作了揖,向門外走去。

  “初小滿?!?p>  她身后,是他三年來第一次喚她的名字,卻不是他曾一直期冀的場景。

  他沒有回身,他的身后,她也沒有轉(zhuǎn)身。

  他們駐足原地,兩相背馳。

  他看不到她,眸中多少悲戚已無需掩飾:

  “你若走,從此后是敵非友?!?p>  “抱歉,”她答得認真,想了想,還是又說了聲:“多謝?!?p>  說完,她走了。

  直到她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他都沒有回頭看哪怕一眼。

  清冷倔強的身影后,眼底壓抑多少情緒,已無人能知。

  ·

  廂房之外,步影焦急地來回踱步。

  主子把自己關(guān)在里面,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出來過了。

  他說要閉關(guān)修煉,早日恢復(fù)功力好去救她,所以不準任何人打擾他。

  但步影是真擔心,主子大病初愈,怎可強行練功,更何況他還不吃不喝。

  便是這時,車則迫切跑來,一路欣喜喊著:

  “回來了!回來了!”

  步影應(yīng)聲回頭,便見少女颯爽而來。

  她一身紅衣瀲滟,精神飽滿,走路帶風(fēng),竟半點沒有受過傷的樣子。

  遠遠看見步影,初小滿心生親切,笑道:

  “步影,我回來了。”

  步影呆了片刻,忽然轉(zhuǎn)身,也顧不得會不會打亂主子的氣息,激動地拍著木門:

  “主子快開門!小滿姑娘回來了!”

  房門緩緩打開,現(xiàn)出一個人蒼白的臉,卻能讓人感覺到他體內(nèi)的氣息穩(wěn)了許多。

  門內(nèi)門外兩人相對,仿若這世間唯有此二人。

  他蒼白的臉上似乎有了些生機,淺淺笑了:

  “回來啦?”

  她在門外看著他,在他的只映著她身影的眸中,仿若當年,燦爛地笑了:

  “嗯?!?p>  ·

  房間門窗緊閉,沒有光透進來,室內(nèi)陰暗暗的,隱隱能聞見幾絲血氣。

  他手里拿著鞭子,定定看著柱上那人。

  他看著她,面部冰冷地僵著,固執(zhí)地重復(fù)道:

  “笑?!?p>  云淇兒被捆在石柱上,明黃色的裙子被鞭子抽得破碎,一道道鞭痕猙獰縱橫,將黃裙染得斑駁。

  她木著臉,空洞地望著前方。

  連哭都沒有,何況笑?

  慕容看著她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心中被無名的憤怒充斥,他靠近半步,盯著她的眼神仿佛要將她吃了。

  他幾乎是咬著牙吐出兩個字:

  “笑???”

  云淇兒眼中無神,就像被陰差抽走了靈魂,也不知聽沒聽見他的話。

  她只是覺得脖子累了,向一邊偏了偏,沒有給他半點回應(yīng)。

  便是這時,“啪”地一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她脖子上抽裂般的痛。

  他狠狠地一鞭揮來,鞭聲響起的同時,她聽見他憤怒的嘶吼:

  “我讓你笑啊!”

  他幾近踉蹌地上前,不拿鞭子的那只手緩緩撫上她的臉,輕柔地撫摸,定定地凝視,他呢喃出聲,聲底仿佛帶了一絲哭腔:

  “就像以前那樣笑啊,你為什么不笑了????”

  這些天來第一次,云淇兒偏回頭來,看了他一眼。

  她的目光中,仿佛帶了一絲……憐憫?

  “別這樣看我!”

  慕容倉皇松開她的臉,疾疾后退幾步。

  他看著她的目光中,仿佛有些緊張,但他固執(zhí)地重復(fù):

  “不許這樣看我?!?p>  云淇兒定定看著他,帶著憐憫的目光似乎在探究著什么,仿佛看進他的靈魂深處,讓他感到?jīng)]由來地不安。

  “啪——”

  他慌張地朝她揮出一鞭,失了分寸的鞭子,正正抽在她右頰上,帶出一道血痕。

  “我說別這樣看我,你聽不懂嗎?!”

  他聲嘶力竭地嘶吼,可越是這樣,越顯得可憐。

  像只跳梁小丑。

  便是他慌張地想要避開這道目光的時候,柱上人忽然嘔出一口鮮血,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暈了過去。

  ·

  陽光從透明的紗窗外灑進來,使得房間內(nèi)淺淺的明黃。

  她睜開眼,朦朧中看到有人一身青紋白衣,正坐在身邊,俯身看著她。

  陽光透過紗窗,在他身后耀耀,他烏黑的一縷長發(fā)越過他的肩膀,垂在她胸前。

  看到她睜眼,他微微傾身靠近,溫和地看著她,聲音像春日暖陽般,溫暖和煦:

  “醒了?”

  云淇兒呆呆地看著他,覺得有些恍惚。

  眼前的情景,她依稀記得,他從山賊手中救了她,日日喂她草藥,將她照顧到痊愈。

  可是,她為何還記得,他好像殺了她父親,然后將她囚禁,用鞭子打她,逼她像以前一樣對他笑……

  或許是夢吧,她只是在病床|上,臆想了一個漫長的噩夢。

  她覺得身子有些虛弱,可還是朝他燦爛地笑了笑:

  “嗯,我好像睡得有些久了,勞煩先生費心了。”

  她似乎看到他有片刻的微怔,但只是片刻,便收斂進他貫來溫和的神色中。

  他凝視著她的笑容,用他一貫的溫和聲音和煦道:

  “起來喝藥吧?!?p>  她笑著應(yīng)了聲“好”,在他的攙扶下,撐著虛弱的身體坐起來。

  他從床邊木桌上端來一盞藥湯,坐在她身邊,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

  她似乎很自然地張嘴咽下,腦海中似乎閃過一幕幕場景,似乎她不是第一次被他這樣照顧。

  那些場景里,她絮絮叨叨地向他訴說許多瑣事,他無比耐心地聽著,不時一勺勺地仔細喂進她口中。

  云淇兒撫了撫腦袋,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幻。

  湯藥快見底的時候,大圓勺子舀不起多少了,慕容將藥盞遞到她手中:

  “自己喝,喝完它?!?p>  云淇兒乖乖捧過盞來,閉著眼一口悶完。

  藥太苦,她皺著眉,好久緩不過來。

  便是這時,她聽見他說:

  “別皺眉,多笑笑?!?p>  “啪——”

  她手中藥盞滑落,碎成滿地殘渣。

  ·

  “啪——”

  這一鞭讓她清醒了許多,她看著對方近乎瘋狂的神情,無端地想起片刻前他暖若春日的樣子。

  是怎樣的經(jīng)歷,讓他擁有這樣兩張面孔?

  她靜靜地看著他,忽然覺得超脫事外,成了一個旁觀者。

  她看到他聲嘶力竭地逼|迫柱上的姑娘像從前一樣笑,看到他嘶吼著、叫囂著,遮掩他內(nèi)心的惶恐和無助。

  逼|迫,是否是一種另類的乞求?

  因為太害怕了、太無助了,害怕失去,卻不知所措,只能靠叫囂著、嘶吼著的瘋狂,來訴說“不要走”、“回來吧”,甚至,“我愛你”?

  她沒有說話,看著他又一次舉起手中長鞭,她閉上了眼。

  疼痛卻沒有落下,她聽到門被撞開,有人疾步走進來。

  她緩緩睜眼,看到東方故牢牢抓|住了慕容高揚的手臂,他的身后,初小滿等人正從門外進來。

  “夠了,慕容?!?p>  東方故平靜的聲音帶著強勁的力量。

  慕容抿著唇,僵直站在原地。

  東方故移步到他身前,將身后石柱上的云淇兒擋?。?p>  “你若想她死,就干干脆脆殺了她;你若不想,就好好待她。她已經(jīng)失去父親了,你希望她成為又一個你我嗎?”

  慕容的眉梢垂下些許,卻沒有說話。

  許久后,他緩緩垂下手臂,長鞭從手中落下,死蛇般蜷落在地上。

  他落寞地走出房間,一步一步,頹然而去。

  東方故遠遠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在院門前駐足,東方故才緩步走上前去,在他身邊停下。

  慕容神情空茫茫地凝望天際不知哪片云,東方故看到他衣襟里露出一角暗紫色的綢緞。

  他想起離開武林盟的那天,慕容曾俯身撿起掉落在地的一只藍色荷包。

  那荷包染了血,變成暗紫色。

  他竟從懷中拿出潔白的手帕,為它拭去每一處泥濘與血腥。

  東方故沒有說話,只靜靜地在他身邊陪著他,像小時候慕容陪伴他一樣,不言不語,就在這里。

  許久后,東方故聽到他呢喃道:

  “我曾想待她好的。”

  我曾想把她寵成這天底下最幸福最明媚的姑娘,管他武林盟還是圣奚宮,都休想傷他一分一毫,我曾想要護她一世的周全、一世的無憂……

  可我未曾想過,她這一生所有的痛,都出自我手。

  ·

  初小滿將云淇兒從柱子上解下來,將她抱在懷里,想扶著她坐下歇歇,昏昏沉沉的云淇兒卻緩緩抬頭看向初小滿:

  “你從來,都不是武林盟的人,對嗎?”

  “對不起?!?p>  初小滿最近說了太多對不起,對她,對她兄長。

  她有時候想,固然云既明是罪有應(yīng)得,可云淇兒兄妹,他們曾是真心待她。

  傷害了他們,她感到抱歉。

  云淇兒默了會兒,卻是搖頭:

  “你不用說對不起。我爹他,該贖罪的?!?p>  初小滿默然,經(jīng)歷了這樣的事,她竟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趁慕容沒反悔,你快走吧,去找你哥哥,他會保護你?!?p>  云淇兒還是搖頭,她的目光遙遙看向屋外那人,喃喃道:

  “我爹的罪,還沒贖完?!?p>  哪里是替你爹贖罪?

  你爹的罪早已性命相抵,你如今所做所說的,都不過是為了給自己一個繼續(xù)留在他身邊的理由。

  即便你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只要你想,你總能找到一個理由留下,不管那個理由有多牽強。

  初小滿看著她,沒有插話,靜靜聽著云淇兒的話:

  “我曾聽人講,十三年前有位少年,他劍舞流光,清朗俊逸,才只有十一歲,就已經(jīng)名滿天下,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劍術(shù)奇才。后來,卻隨著整個家族葬身火海......

  我沒想過是他,少年天才,站在過最頂峰的人,如今卻見不得刀光劍影,光握著劍就顫抖不停,過去的輝煌都成了他如今的夢魘,不能想、不敢提,在旁人面前,卻還要端上一副溫文爾雅的親和無害......十多年的壓抑,就成了瘋狂。

  這幾日,我看著他,我想,一個人要壓抑了多少委屈與憤恨,才能變成這樣的瘋狂?”

  她頓了頓繼續(xù)道:

  “如果沒有十年前那場災(zāi)難,他還是那個被整個武林捧在手心的少年天才,會像百年慕容氏‘護國守民’的祖訓(xùn)那樣,長成一代絕代大俠,護衛(wèi)蒼生,受萬民崇敬?!?p>  “是我爹毀了他,我要陪著他,讓他好起來,也算是,替我爹贖罪了?!?p>  ·

  傍晚時分,慕容已經(jīng)做好與云淇兒一別兩寬從此不見的準備,當他落寞地回來,卻看見云淇兒梳洗干凈站在門口。

  她還是穿著明黃的的裙子,燭光下更顯得明亮。

  她遠遠地朝他道了聲:

  “菜要涼了,吃飯吧?!?p>  她的語氣,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只是當慕容恍惚著靠近她的時候,她渾身不受控制地一驚,向后退了半步。

  思想上可以當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身體卻不能。

  慕容站在原地,朝她伸出的手堪堪放下。

  他低著頭,已不復(fù)之前狂躁的模樣。

  云淇兒注意到自己反應(yīng)太大,托詞說去廚房看看有什么能幫的,卻被他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腕。

  云淇兒回頭看他,等了很久都沒見他開口,正想再說什么,只聽到慕容近乎無聲地開口。

  云淇兒的目光看向他的唇齒,認出了三個字:

  “對不起。”

  那一瞬,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

  原來不是不難過的,只是,不敢難過。怕一難過,就會被委屈淹沒,便再沒有理由留在他身邊。

  面對她的眼淚,慕容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站在原地。

  她從沒在他眼前哭過,哪怕在他那樣虐|待她的時候,她都沒有掉過一滴淚。

  他木木地愣著,就看著她哭。

  云淇兒越哭越悲傷,仿佛過去這一月來的所有悲傷,都累積在這一刻,如巖漿突破地表,經(jīng)月匯聚的洪水終于沖垮河堤,一發(fā)不可收拾。

  云淇兒哭到身子一抽一抽地,慕容卻仍愣在原地。

  躲在門口偷看的東方初小滿公良謝昀等人各個兒恨鐵不成鋼,著急地幾乎要沖進去大喊一聲:“你倒是安慰一下人家啊!”

  “你倒是抱抱我啊!”

  幾乎在同時,只聽云淇兒抽泣著喊了聲,慕容這才后知后覺地:

  “喔,喔?!?p>  他伸手攬她入懷,直至此刻也沒有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門外眾人這才松口氣,心下了然,慕容這打小的直|腸子劍呆|子,原本也就是這樣的。

  ·

  夜深,圓月高懸。各屋里,眾人都已經(jīng)熄了燭火。

  東方故睡不著,打開房門卻見院墻之上坐著個人。

  他一個箭步踏上墻沿,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經(jīng)過許多日的努力,他的功力已然恢復(fù)了不少。

  初小滿坐在院墻上望著林間月,喃喃出聲:

  “愛,可以讓人放下恨嗎?”

  今日云淇兒的一言一行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始終不懂,需得是怎樣的感情,才可以將愛恨如是抵消?

  她不知道云淇兒是如何去說服自己相信那些牽強的理由,她只是覺得,這很奇妙。

  此生十八年,前十五年渾渾噩噩呆呆傻傻,之后三年一心想為東方故復(fù)仇,沒有心思去想這些情情愛|愛。

  如今大仇得報,東方故回來了,而她自己也清醒了神志,此刻卻是難得思考關(guān)于人生、關(guān)于愛。

  她不知道這一生自己是否也會遇見一個甘愿為之身陷地獄的人,從前沒有想過,現(xiàn)在想不明白。

  望月的她不知道此時東方故正默默注視著她,她只聽到他說:

  “或許吧?!?p>  他望著她,心中浮起一聲默語:

  若是為你,我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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