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點不太一樣。
食堂里游走的半橢圓形機器人突然開始趕人了,那小小的喇叭里喊著:“所有人在五分鐘內離開進餐區(qū)!所有人五分鐘內離開進餐區(qū)!違者將有強制措施進行處理!”
食堂里一直都存在的嗡嗡話音并沒有因為這條通知變得更加嘩然,眾人只是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剛進食堂的人也加快速度排隊買了飯。
兩分鐘后,食堂開始禁止進入了,食堂里維持秩序的守衛(wèi)軍分了一部分攔在門口,順帶指引大家往別的地方走。
他們來得早,得以不慌不忙的收尾,起身跟著人流往外走。
四幺站起來前還順手塞給伊月一個紫紫的果子吃。
伊月邊抓著只有甜味兒的紫色果子啃,邊拉著四幺的褲腿走向擺渡車??奎c,剛出食堂門,就跟著人流往另一個方向走。
伊月瞅了眼,不是熟悉的方向,拉了拉四幺的褲子,“哥哥,車在哪兒?”
四幺看了看周圍攔好的警戒線,“停在另一邊了,跟著走就是。”
今天廣場上很是熱鬧,許多雙層大巴懸浮在另一邊,很多十來歲的兒童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背著書包,陸陸續(xù)續(xù)的下車排隊。
就是她太矮,看不到更多東西。
他們和那群兒童之間有許多守衛(wèi)軍列隊,兩邊涇渭分明。
伊月咬了口果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學校組織同學們一起下鄉(xiāng)感受自然風光?
兩口吃完果子,十分好奇的幼兒拍拍手,抱住旁邊人的腿,央求道:“哥哥,舉高高?!?p> 四幺嘖了一聲把她抱起來,讓她騎在他脖子上,她的視野一瞬間擴大了無數(shù)倍。
少了人影遮擋,還能伸出手一個個點人的數(shù)量,看清除了小朋友外,每隊二十人左右的隊列都有四個穿著明黃色衣服的成年人維持秩序。
室外的天空一直是霧蒙蒙的,向地面撒著不明亮卻也不暗淡的光,看起來厚厚云層沉沉壓在頭頂,在這種情況下,那些成年人身上的衣服極為顯眼。
一看就是為了防止小朋友們亂跑找不到人。
“看見什么了?”四幺手扶著幼兒,防止她坐不穩(wěn)掉下去。
“好多人?!币猎率栈亓四抗猓粗胺酵2吹臄[渡車,輕輕回答。
四幺手腕一轉,把小孩抱在懷中,語氣莫名,“都是來參觀的?!?p> “參觀什么?”伊月仰著小腦袋,十分不解,植晶田、住宿區(qū)平平無奇,根本比不上城里的多彩生活,專門組織來參觀也是讓人不能理解。
四幺輕輕一笑,“當然是參觀他們生活中難以見到的東西啊,傻丫頭?!?p> 難以見到嗎?
伊月想了想,城里人好像的確難知道鄉(xiāng)下到底是什么情況的,她玩著手指,想了想問四幺,“哥哥,我們沒錢?”
四幺把落在車窗外的目光收回來,看幼兒,“為什么這么問?”
伊月伸出短短的胳膊,小小的手揪起自己的衣袖,“沒新衣服,他們好看?!?p> 四幺笑聲沉沉,伸手捂了眼,聲音輕淡的像是能被風卷走,“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啊……有些東西我們是比他們少了些……”
幼兒拍了拍四幺抱著她的手,眼中閃著亮晶晶的笑意,奶氣呼呼地安慰大人,“沒關系,哥哥,這樣很好了?!?p> 說著還親親自己每天都會換洗的藍灰色外套,表示也很喜歡自己的衣服。
有的穿就很好。
更何況還是能穿的干干凈凈。
一開始男人還沒懂好在哪里,直到小孩親親衣服,才明白是在安慰他,四幺頓了頓,摸了摸小孩的腦袋,“你就不怕一直就穿這個,永遠也沒有漂亮好看的衣服嗎?”
小孩眉眼彎彎,軟乎乎的笑,“哥哥在,不怕!”
以前也天天穿校服,這有什么的,再說了她打心里覺得,衣服什么樣都沒有什么區(qū)別。
而且星際人花花綠綠像張海報的穿衣審美——伊月看看站崗的守衛(wèi)軍們洗眼睛,還是他們的衣服更好看,單色系深藍色作戰(zhàn)服上成排扣,尖長領子大檐帽,版型修身。
酷斃。
她只是想和四幺確認一下,他們是不是沒錢才住在這種地方。
伊月大概明白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了,大概是政.府給沒有錢的人在鄉(xiāng)間劃了一片聚集地,分派了士兵維持秩序,設置了許多工作崗位讓民眾進行生產勞動給社會創(chuàng)造價值,也讓百姓有口飯吃。
她以前那個世界也有類似的模式,叫什么生產建設兵.團來著。
所以她很有可能是只孤兒,被安置在這里,還能遇見四幺。
真的是太幸運了。
四幺把幼兒攬的緊了些,壓著聲音道:“這樣不好,丫頭,你還不懂這一切,但你要知道,這不是好?!?p> 大人表情沒怎么變,卻讓人感覺,他的心情壞掉了。
幼兒靈活的縮縮小腿,腰身扭一扭,看著男人的下頜,再往上的表情都被輕抬的下巴遮掩住了,藏在一片陰影中。
兩只小手揣揣,疑惑地問,“哪兒不好?”
沉默須臾,男人挺直腰桿,輕輕揉著小孩軟軟小小的手,她長這么大,見過的東西就那么點,世界未免太小。
她這一生都會被局限在這彈丸之地,直到哪一次被選中去死。
哪里不好,他回答不上來,哪里都不好,但是他不能說。
倘若不曾見過美好,她本可以忍受丑惡。
四幺眼波沉沉,終于開口,“小孩太少了,你沒有玩伴。而且,在這里曬不到太陽?!?p> 伊月不在乎自己有沒有玩伴,和小朋友也玩不到一起。
“太陽。”軟軟的一聲重復,幼兒說話習慣性拖音,簡單的一個詞久久繾綣在舌尖,似乎能品出味兒來。
對話就這樣沒頭沒尾的結束了。
不過這次在地里,四幺沒有急著干活,他把小孩安放在懷里,折了個枝子教懷里的寶寶畫圖,“我沒什么拿手的,也就會一點小把戲,你學去玩。”
四幺不太會教人,把大大的又復雜的圖畫出來,精神力一掃地面又平平整整,要小孩重復。
小孩只能懵懵地看看地面,又看看他。
這個要求未免太難了。
“先學一點,慢慢來?!辈贿^四幺很好的一點就是極為耐心,幾筆幾筆的教,幼兒也就一點一點地學。
學了一會兒,本來安安靜靜地田間道路上傳來了密密人聲,小孩坐不住總是抬頭要去看。
失去魅力的空巢老哥哥沉默片刻,把地面抹凈,輕輕推了推小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