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
阿沇回至院落時(shí),背部傷口已近撕裂,濃濃的血珠點(diǎn)點(diǎn)沁染在碧色的衣裳上。
祝兒瞧著,滿是嗔怪與疼惜,“姑娘,您怎么才一會(huì)兒功夫就把自個(gè)折騰成這樣了?前些時(shí)日,您摔傷了膝蓋,這陣子又教畜生撓了。您忌口好些天又忍著痛才養(yǎng)好點(diǎn),這下好了,前功盡棄了。”祝兒碎碎叨叨念著,不知是否是太過激憤,阿沇“哎喲”了一聲,小丫頭又連忙放緩了動(dòng)作,“是不是祝兒太用力了?姑娘且忍耐些,這衣裳委實(shí)不好脫?!?p> “逗你的,不那么疼,就是想著讓你安靜些。”阿沇瞧著祝兒圓圓的杏眼,輕笑兩聲。
“姑娘,您還有心思笑呢?傷再不好,殿下也該怪罪我沒照顧好您了?!?p> 阿沇不以為意地繼續(xù)逗弄她,“你這樣潑辣,哪個(gè)殿下敢怪罪你呀?”
“自然是慶王殿下了。不然還有誰?”
“小丫頭這么快就倒戈啦?前些日子還在我耳邊嘰嘰喳喳靖王呢?!?p> 祝兒明知阿沇戲謔,輕哼兩聲不肯理她,手頭卻繼續(xù)替她褪著外衫,待到淺白的里衣入眼時(shí),祝兒方才瞧清阿沇的傷勢(shì)。整齊卻蜿蜒的傷口趴在女子光潔的背上,本已結(jié)痂的位置如今滲出許多血水來,與里衣融在了一處,緊緊相粘。不比外衫的斑駁血跡,里衣早已殷紅一片。
祝兒瞧著,眼中已蓄了淚,盯著傷口,半響未出聲。
“怎么了祝兒?怎的突然又不作聲了?生氣了?”阿沇覺著奇怪,歪著頭方才瞧她,那小丫頭便急忙抹去了眼淚。
“好端端的怎生哭了?我不過開個(gè)玩笑,知道你是衷心的主,斷不會(huì)背棄靖王。我下次不再打趣你了?!卑W拽著祝兒的袖子,輕聲安慰。
“姑娘……”祝兒紅著眼眶,反是拉住了阿沇的手,“以往不管是同靖王在一處,或是陪您在北冥山時(shí),哪里像現(xiàn)在這般,日日受傷?那日子雖清苦,食不飽,穿不暖,可總歸是,您還有著靖王,他斷然不會(huì)讓您受這般苦楚啊。祝兒雖不知您與靖王到底在謀劃些什么,可祝兒瞧不得您受傷啊?!?p> 祝兒的話仿佛三月暖流注入冰泉,似冷似熱,方才的歡樂仿佛泡影。那些不好的事又開始在她心中蠢蠢欲動(dòng),阿沇的眸色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起來,“可是,我這樣卻是拜他……也拜我自己所賜啊……能怪得了誰呢?”
她愣愣的盯住眼前的燭芯,跳躍火舌似舔著她的心,喃喃開口,似囈語,“怪不了誰的……”
昨夜淅淅瀝瀝一場雨,院中花樹又簌簌落了一片,風(fēng)卷著,便四處浮動(dòng)。
蕭辰一襲水色袍子,依舊端得溫潤模樣,踏著月色入院,像極了月上神仙。
只是,當(dāng)他瞧見某女子又是一副行動(dòng)不便的模樣時(shí),溫柔的眉眼蹙在了一處。
“昨日不是好了些許嗎?今日怎的又這副模樣了?”興師問罪,果然看向了祝兒。
阿沇背對(duì)著蕭辰朝祝兒擠擠眼,小丫頭跟著眨眨眼,一副了然模樣,“都怨姑娘,白日里非說閑得慌,祝兒沒辦法,便陪著姑娘踢了會(huì)兒毽子。誰料,姑娘用力過猛,摔了一跤?!?p> 阿沇愣神聽著,就差一口老血噴出來了。這敢情好,全尥她身上了,還連著說她笨手笨腳。
蕭辰挑挑眉,早將這主仆間的一舉一動(dòng)盡收眼底,微微笑著,看向阿沇。
“殿下,你也知道的,我不曾玩過這些女兒家的閨閣玩意,委實(shí)笨拙了些?!卑W訕訕笑。
男子輕嗯一聲,示意祝兒退下。
“圣女可莫再亂動(dòng),若是再傷著磕著,愈發(fā)不得安逸?!笔挸綉蚺似鹱郎秸壳宓耐?,輕輕吹著氣,送至女子嘴邊。
“殿下,使……使不得,于理不合?!卑W有些局促。
“傷口方才上藥,你這樣動(dòng)彈一番又少不了吃些苦果。這時(shí)候,又有何好拘謹(jǐn)?”
阿沇抿抿嘴,些許不自然的接著蕭辰喂過的藥,砸砸嘴里的苦汁,皺眉道,“殿下,我還以為你要刨根問底呢。”
“為何?雖然演技拙劣,可揭穿了你們,到底面上不堪?!笔挸降χ?,面上溫文,話里卻戲謔。
阿沇撇撇嘴,“殿下,不再繼續(xù)問問我到底干嘛去了?”
“你想說自然會(huì)說。如今,你算我的人了,我又何必步步緊逼?”他又替她拭去嘴角殘汁,無微不至。
阿沇突然覺著那樣奇奇怪怪的感覺又來了,藥汁雖苦澀濃稠,可不知怎的,心中卻有些甜甜蜜蜜。
她輕輕湊近蕭辰,吐氣如蘭,一串細(xì)小的話語,不知誰的耳畔爬滿的紅暈。
“你尋她可是怕她在太子面前露出馬腳?”
阿沇思索了一番,“算是吧。不哄她,與她護(hù)防圖,我怎能拿捏她的把柄?萬一她過河拆橋朝著太子吹吹枕邊風(fēng),我總得有個(gè)保命的玩意呀?!彼D(zhuǎn)了轉(zhuǎn)黝黑的眼珠子,又道,“總得花心思買個(gè)踏實(shí)吧?!?p> “也罷,你且看她今晚能折騰出何等花樣來?!?p> 蕭辰話音方落,院中便響起嘈雜的人聲,重重火把的光映進(jìn)屋中,接著,便有人推門而入,來勢(shì)洶洶。
“屬下參見王爺?!睘槭椎氖绦l(wèi)行了禮,又瞧了眼正在喝藥的阿沇,眼神示意護(hù)衛(wèi),“得罪了,圣女?!?p> 不由分說,一把明晃晃的長刀便赫然欲架于阿沇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