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眼下已是五月初,靠著南邊,太陽已是十分毒辣,只是微微站在無枝葉蔭蔽的裸露之處,片刻便生出薄薄的一層汗來,教人頭腦發(fā)脹。若再站上些許時辰,定然昏厥。
蕭辰十分體恤,請眾人吃著茶水,又備了爽口點心,眾人享著這份清閑,直到晌午毒陽褪去些,才挑揀著陰涼處啟程。
不比這廂路途的悠哉游哉,南楚靖王府,近日倒又要生出些波瀾來了。
怎么說這風塵女子終歸是風塵女子,不折騰出些事來不罷休。
往日里,浣柔便常私下刁難著那些明面上被蕭煜刮目的舞姬琴娘,奈何蕭煜幾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皆由她去了。那小女子也是仗著這份寵愛,略刻薄,好在是見好就收,給對方些下馬威,便不再過分刁難,并不恃寵而驕。如今,聽聞這小女子懷了身孕,頗有些矯作之態(tài)。
蕭煜本是不愿她懷有身孕,每每事畢,總是吩咐人端一碗避子湯與她,再叫人瞧著她喝下。也不知怎的,這小女子仍是有了身孕。蕭煜雖是懷疑,可瞧著她并非那般無理取鬧之人,也并未太過深究。一番思量下,倒覺著是天意,留著,或也沒什么不好。
只是,這幾日,浣柔對膳食住行格外刁難。
今日,說著床墊不夠柔軟,有了身子,睡著腰背酸疲。
當日,婢子報備蕭煜,小王爺兩手揮揮,壕氣同她置換檀木雕花,鮫綃羅帳,青玉抱枕,盡奢靡。
明日,說是天氣漸熱,口干舌燥,想飲朝露新葉茶水。
翌日清晨,諂媚婢子又早早起身,尋遍園中低矮枝葉,集著露水,堪堪煮一碗花瓣茶水與浣柔。小女子嬌滴滴端著茶杯小啜一口,便不再過問。
到了晚間,小女子又尋著心思喝滋補養(yǎng)湯。
眾伙夫又興致勃勃,殺雞殺鴨,小火吊燉著,熬了數(shù)個時辰,待一鍋湯水濃濃煨作小巧一碗,方才送去。小女子又搖著蒲扇,裝模作樣舀了一勺,還未入口,便胃中酸惡,捂著心口,以扇遮面干嘔一番。蕭煜憐惜的替她擦拭嘴角,撫著背脊,瞧著滿滿當當一盅湯水,不忍府中伙夫失落,散發(fā)了些銀錢與他們。這湯煨著頗費心思,六七個伙夫連夜盯著,不敢打盹,蕭煜雖打發(fā)錢財,卻難免眾人心中唾罵。
如此折騰了幾日,蕭煜凡事都依著她,眾人雖心中厭惡,但礙于自家王爺不曾發(fā)話,外加多了些賞錢,也并無過激抵觸之意。
這日,小女子說是院中景色賞遍,覺索然無趣,便興致勃勃朝著院外走,一遭婢女定是恭順陪著。只是走著走著,這方向似乎就帶了些別樣的目的,與后院方向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舞閣就這樣赫然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眾婢子紛紛駐足,不敢前行,唯浣柔似無事之人,欲推門而入。
一膽大婢子上前攔住浣柔,勸道,“主子,咱們?nèi)e處賞景如何?后院新鑿的湖好看的緊,如今堪堪五月,池中芙蕖依然。湖中涼亭所在,正是賞蓮絕佳之處。若主子不愿費些力氣去涼亭,槐樹蔭蔽,奴們備些爽口點心,也是涼爽。”
浣柔輕輕將她推開,嬌著嗓子,“不去,瞧多了芙蕖有何意思?這舞閣辟于府中后半山,我瞧著倒是陰涼,四季泉水綠葉,別有洞天。我就想著去去暑氣?!?p> “主子……”婢子攔不住,卻又不敢用強,只得上前又勸著,“主子,王爺說過了……這舞閣,踏不得?!?p> 浣柔本是心中惱怒,聽著這話,愈發(fā)發(fā)酸,綰著額前垂絲,斥道,“如何去不得?我就不信這兒能出個金疙瘩來?!?p> 她甩著袖子,一副硬闖架勢,只是還未踏入內(nèi)院,便被門前侍衛(wèi)攔住去路。
“姑娘請回,王爺吩咐過,任何人都不得入內(nèi)。”其中一侍衛(wèi)道。
“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孩子?”浣柔挑挑眉,頗為諷刺。
侍衛(wèi)不作聲,依然守在門外。
浣柔瞧著侍衛(wèi)不再同她講話,本是生著氣,突然搖著扇子施施然轉(zhuǎn)身,嬌笑著娉婷離開,“罷了,自得尋些別的出處了?!?p> 水靈靈的眸子里染著笑意,只是那笑意下似又藏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