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瑤山,蜀地最具靈氣仙根的神山。
“奶奶,周兒回來啦!”
夜幕降臨,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推開了神山深處的一間木屋。
木屋里,燭光微弱,幽暗不明,一個老婦人呆立已久,她面前的長桌上,立著一個明黃色的牌位,牌位上的血字因為年代久遠,已經(jīng)分辨不清。
“奶奶,周兒今天終于采到撫心草了。”
周兒的語氣中滿是欣喜,她解下身后的背簍,拿出撫心草遞給那老婦人看。
那老婦人反手狠狠地打掉了她手中的撫心草,將她推倒在地。
“誰要你做好人,這么好心干什么!你還我兒子命來,還我兒子命來……”
那老婦人語氣狠厲,拿出長桌下的皮鞭往周兒身上抽去。
周兒很害怕,本以為今天采到了可以治療奶奶久咳氣喘的草藥,沒有想到奶奶心病發(fā)作,將自己的一片欣喜之情擊打的煙消云散。
從記事起,她不知道挨了多少次奶奶的鞭子,可是這次,奶奶卻格外的無情。她更不知道,奶奶兒子的命為什么要她來還。
周兒忍著皮肉之痛,不敢大聲叫嚷,只能低聲抽泣,心中很是傷心。
那老婦人打累了,連踢帶拽的將周兒趕出屋外,重重地關上門板,雙手支撐在長桌上,不停的喘著粗氣。
“兒啊,十年了,娘想了你整整十年;素華下山為你報仇,十年來也是毫無音訊……”
那老婦人老淚縱橫,思念哀痛之情貫于全身,佝僂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再也支撐不住,打翻桌上的燭臺,摔倒在地上。
燭火引燃草席,小火苗頓時變成了明晃晃的大火,在木屋內(nèi)迅速燃燒起來。
周兒雖然被那老婦人趕出門外,但她放心不下奶奶,透過門板的縫隙看到了屋里引燃的大火,急忙大喊,可那老婦人如同死了一般,全身一動不動。
奶奶的性命危在旦夕,周兒顧不得全身的疼痛,拼盡全力,用瘦弱的身子連撞數(shù)次,才撞開了門板。她趴到奶奶身前,搖著她的身子,呼喊著。
那老婦人的身子微微動彈了一下,睜開眼睛看著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周兒,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悔意,手指著床底下,喘著氣說:“周兒……周兒,盒子。”
周兒將積滿灰塵的盒子拿過來,雙手捧著跪在奶奶身前。
那老婦人氣若游絲,用盡最后的一絲力氣,抬起右手撫摸盒面,顫聲說道:“周兒,這,這是你娘留給你的。”
說完,雙眼緊閉,手指從盒面劃落,再也沒有言語,周兒不知道奶奶已經(jīng)咽氣了,口中不停地哭喊著。
她拽著奶奶的尸身,往屋外拖去,可是畢竟身小力弱,加上皮肉之痛,已經(jīng)耗盡了氣力,再也拖不動奶奶了,只能逃出火場,放聲大哭。
天上繁星點點,地上火光沖天。
周兒站在屋外,眼睜睜地看著木屋被烈火吞噬。悲痛,無助,害怕,諸般情緒一起涌上心頭,撕心地哭喊聲漸哭漸小,眼淚順著她的臉龐不停地滾落。
夜深了,木屋漸漸被焚盡,只有點點的火星忽暗忽明。
周兒瞧著手中的盒子,盒子本身并無特別之處,只是形狀古樸,她擦掉表面的積灰,輕輕地打開。
一件紅色的衣物靜靜地沉睡在盒子里,周兒抖落開來,原來是一件斗篷,一件在星夜之下閃耀著光芒的火紅色的斗篷。
指間輕輕觸摸著娘親留下的遺物,周兒的心緒回到了奶奶跟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怔怔出神。
“我小時候被奶奶從山中撿到,和她相依為命十年,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親身父母是誰。這件斗篷竟然是我娘留給我的,她是誰,她又在哪里?我又是誰?”
周兒陷入了無盡的迷惘中,想到這件斗篷很可能是自己的親娘曾經(jīng)穿過的,便輕輕地披在身上,原本寬大的斗篷,竟然變的和自己的身量絲毫不差。
突然,她腦袋一陣眩暈,紅色斗篷竟然鉆入了她的身體,瞬間消失不見了,她像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控制了心智一般,抬頭望著夜空中的滿天星斗,不自覺的說出半句話來:“七月螢火,……”
這句話,不曾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她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隱隱覺得,這句話并不完整,似乎還有后半句。
夜,黑漆漆的。
身心俱損的周兒被淚水模糊了雙眼,眼皮漸漸沉了下去,這是周兒第一次一個人在外面過夜。
剛進入夢中,大山深處傳來的狼嗷聲,又驚醒了她,想到自小和奶奶相依為命,從未分離,淚水又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既驚恐又害怕。
漸漸地,她的意識模糊了,微弱的余光里,她看到天上的星星多了起來,一閃一閃的,很明很亮。
沉沉的夜還是過去了,太陽爬過山頂,露出半輪紅暈。
蜷縮了一夜的周兒,在昏昏沉沉中睜開雙眼,大火留下的痕跡,奶奶的骸骨就在眼前。
周兒找來柴刀斧子等利器,在原地刨了一個大坑,將奶奶的骸骨整理完整,殮入坑中,看著一抔一抔的黃土,慢慢掩蓋了奶奶的骸骨。
想到昨日之前,還和奶奶相依為命,無憂無慮,今日之后,便孤冷凄清,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不禁悲從中來,淚水簌簌地掉入坑中。
忽然,山下傳來一陣響徹天際的吼叫聲,整個姑瑤山地動山搖般地震顫起來,緊接著,天空被大片黑色云霧籠罩住,看不到一絲陽光。
一炷香后,黑云漸漸散去,陽光透出了云層,孤墳對面的斜坡上,咕溜溜地滾下一個人來。
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嘴角流著鮮血,面容痛苦,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叢中,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傷。
周兒跑過去,見那男孩鼻息微弱,胸口滾燙,似有一把大火在里燃燒,連喊幾聲沒有反應,只能輕揉著他的胸口和手心。
這些方法都是奶奶教給她的,她不知道有沒有用,但這是她唯一會的方法。她希望眼前的這個男孩別像奶奶那樣死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孩胸口漸漸恢復如常,沒有了燙手的感覺,周兒大喜,又見她緊閉的眼皮微微動了動,男孩慢慢地睜開眼睛,緊緊地握住正在揉搓她手心的周兒的小手,喊了一聲。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