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平復(fù)著自己的情緒,推開屋門喊道:“爹,爹,蘅兒回來了……”
屋里舊物依舊,只是比從前愈發(fā)的陳舊了,他又跑出屋外,在院子里環(huán)視一圈,仍不見半個人影。
大聲喊道:“爹,爹,蘅兒回來了,你在哪里呀?”
空蕩蕩的院子中無人應(yīng)答,只有江蘅的聲音在一遍一遍的呼喊。
他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在心中冉冉升起。跑出院墻外,又連喊幾聲,四下里還是無人應(yīng)答。
忽見云霧繚繞的神女峰頂,一個隱隱約約的身影,站在山之巔翩翩起舞。
他記得清楚,七年前逃向姑瑤后山的時候,神女峰頂上也曾有一個美麗的影子若隱若現(xiàn)。
神女峰是姑瑤山最美的仙峰,峰頂云濤滾滾,山連天際,宛如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峻峭秀麗,寧靜清幽。
這影子是否與當(dāng)年的十萬妖魔有關(guān),江蘅急欲一探究竟,飛上了神女峰。
神女峰頂,一個美麗的少女站在山崖之巔,正翩翩起舞,她的身上散發(fā)出與生俱來的清香,藍白留仙長裙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薄霧。
那少女感覺到生人的氣息,緩緩?fù)O挛璨?,輕輕轉(zhuǎn)過身來。
只見她貌如蒼穹仙子,膚若朝霞映雪,似從夢中走來,亦非凡塵中人。
江蘅望著眼前出塵不染的少女,眼睛瞬間濕潤了,腦中一陣恍惚,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近。
“姐姐,是你嗎?”
一別七年,眼前的少女,眉眼之間分明就是比自己大三歲,七年前被黑龍吞噬的姐姐。
江蘅走到跟前,緊緊地把那少女摟在懷里,哭聲喊道:“姐姐,真的是你嗎?蘅兒想你想的好苦啊。”
他既傷心又開心,七年多來,蓄積于心的悔恨之淚,疼愛之淚和思念之淚,勢如長江黃河之浪,迸涌直瀉而下。
那少女被他摟在懷里,雖顯得手足無措,但臉上卻多了幾份疼愛之情,見他至真至情,訴說著離別之苦,不由得情動不已。
江蘅痛失至親,七年來倍受煎熬,如今失而復(fù)得,一切苦楚思念經(jīng)過這離淚的淘洗,就只剩下了溫馨的親情和這萬金不競的骨肉深情。
傷心的哭了好一陣,江蘅才松開那少女的懷抱,那少女又羞又囧,低聲說道:“不,我不是你的姐姐?!?p> 江蘅心中一震,身子顫了一下,瞧那女子,她分明就是自己的姐姐啊,一時之間,又心亂如麻。
“我本是姑瑤山上的一棵瑤草。數(shù)萬年前,瑤姬仙子未嫁而亡,死后精魂化成三萬六千棵瑤草,每三千年便有一棵瑤草出世,我便是那其中的一棵,我的使命就是守護姑瑤山的一方百姓?!?p> 江蘅聽她喁喁細語,驚詫不已,難以相信眼前的少女竟然就是自己從小到大頂禮膜拜的神女娘娘,怪不得她周身仙氣籠罩,不似凡塵中人。
“可是你為何與我的姐姐長的那么相像?”
神女淡淡說道:“七年前的神女節(jié),你的姐姐誤食了瑤草結(jié)出的果實,瑤果本是仙果,恰逢妖魔作亂,黑龍嗅到了你姐姐體內(nèi)的瑤果,便吞食了她?!?p> 江蘅內(nèi)心激蕩不已,當(dāng)年的那枚瑤果就是自己親手所摘,禮讓給姐姐的,如果當(dāng)時自己吃了瑤果,被黑龍吞食的就不是姐姐,而是自己。想到此處,他內(nèi)心一陣絞痛,悔恨不已。
又聽神女絮絮道來:“瑤果乃是瑤草的精元所在,瑤果被食之日,便是瑤草修成人形之時。男子食之,便可喜歡上修成人形的神女,女子食之,會變得更加美麗動人,妖魔食之,能增加法力。只可惜我當(dāng)時初成人形,未能及時阻止妖魔殘害百姓。”
神女說著輕嘆一口氣,眼神里多了幾分無奈。
“你的姐姐食了瑤果,便是我的有緣人,當(dāng)我知道她有一個不知所蹤的弟弟,還有一個尚在家中苦苦等候的爹時,便幻化成了她的樣子,替她照顧爹爹。”
江蘅驚呆了,原來是姐姐食了神女的瑤果,而神女又幻化成姐姐的模樣,才使得姐姐的樣子越來越美麗,驚為天人。
“當(dāng)時妖魔作亂,青石鎮(zhèn)上的百姓無一幸免,家家都有喪親之痛,爹以為你被妖魔殺害,日夜憂心思念,終于憂郁成疾,于半年前抑郁而亡了。”
神女的話猶如晴天霹靂擊中了江蘅的腦門,嗡的一聲癱坐在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夢中的姐姐,記憶里的爹全都不在了。
“爹葬身何處?”
神女手指身后,只見不遠處,一座孤墳孤零零的坐落在一簇野草之旁。
江蘅跪步前行,爬到墳前,見墓碑上寫著“先父江府君明遠之墓,不肖子江蘅謹(jǐn)立”。
他心痛欲裂,撫摸著墓碑痛哭流涕。
半年多來,江蘅日夜期盼的就是早日回家和爹團聚,如今自己歸來了,爹卻撒手人寰了。
痛失至親,悔恨之淚,一系列復(fù)雜的感情幾乎讓江蘅失聲,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喊著:“爹,孩兒不孝,回來晚了,未能承歡膝下,早晚侍奉?!?p> 神女也禁不住傷心落淚,凄然道:“今日你的種種舉動,我便猜到你就是失蹤七年的爹的孩兒,爹彌留之際,還在喊著你的名字,他在天有靈,看到你今日平安歸來,必定會含笑九泉?!?p> 江蘅哭了一陣,轉(zhuǎn)過身子抹著淚說:“這七年來,你化成姐姐的樣子照顧爹,又將我的名字刻于墓碑之上,替我盡孝,給爹養(yǎng)老送終,這份山海大恩,江蘅無以為報?!?p> 說完,朝神女叩首而拜。
“這七年來,我把自己當(dāng)成了爹的女兒,也一直掛念著不知所蹤的弟弟,這份親情早已融入血液,刻在骨髓?!?p> 神女扶起他,柔聲說道:“以后,你就叫我夢瑤,或者姐姐吧?!?p> 江蘅內(nèi)心無比感激,又無比惆悵,但轉(zhuǎn)念一想,姐姐在天有靈,不過是換一種方式陪伴著自己,當(dāng)下便真情流露的喊道。
“姐姐!”
這實實在在,真真摯摯的兩個字一出口,就此成就了一份千金不換的骨肉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