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勐侖已近黃昏,寨子里百戶竹樓星羅密布,竹子編織的籬笆圍著靜謐庭院,青石板路彎彎曲曲通向竹樓,道路兩側(cè)種著奇花異草,散發(fā)出淡淡花香。前院的椰子樹掛著幾簇碩大的椰子依偎著身旁的芒果樹,芒果樹葉樹郁郁蔥蔥遮蔽半邊庭院,樹干垂下一縷縷藤蔓,每根藤上都掛著幾個青紅交替的芒果,微風(fēng)拂過輕輕搖曳。竹樓旁的桂圓樹俏皮地伸出一縷樹枝探進(jìn)竹樓窗戶,送來一串串正在生長的桂圓。
雨晴遠(yuǎn)遠(yuǎn)看見院中勞作的媽媽,跳著揮手喊道:“阿媽!我們回來了”。阿媽起身向他們招手,身邊的狗狗撒丫子跑向雨晴,一邊跑一邊發(fā)出嗚嗚的聲音,仿佛在說:“怎么才回來,你知道我這一個多月怎么過的嗎”。雨晴抱起來來說:“諾,這就是我常說的來來,會舔眼淚的蝴蝶犬”。蕭峰看了看來來,兩只黑黑的耳朵高高豎起,全身白如雪,眼睛像戴了副黑色眼罩,乍看像個穿白衣的佐羅。
蕭峰讓六六帶著豆丁和來來玩,上前和阿媽交談起來:“阿姨好,我叫蕭峰,借著潑水節(jié)的機(jī)緣來看望您”。阿媽樂得露出一排牙,很有福氣的一顆門牙站立群牙前列仰首挺胸,向蕭峰表示最真摯的歡迎,臉上的皺紋也跟著笑容顫悠:“你好啊,早就聽雨晴說起你,百聞不如一見啊,不錯不錯,雨晴很有眼光呀,哈哈哈,快進(jìn)屋,今天吃傣族手抓飯,餓了吧,準(zhǔn)備一下就開飯”。蕭峰搓著手跟在雨晴身后:“我?guī)湍銈冏鳇c(diǎn)什么嘛,雖然我什么都不會”。雨晴轉(zhuǎn)臉嬉笑道:“后院洗芭蕉葉去,然后鋪在桌上,弄完來廚房端菜”?!暗绵稀笔挿宕┻^竹樓向后院跑去,驚起幾只捉蟲的雞,扇著翅膀咯咯地跟著蕭峰,警惕地看著陌生人闖入自己地盤。后院有一小片芭蕉林,肥碩的葉片讓蕭峰想到《西游記》鐵扇公主的扇子,隨手摘一片都要扛著走。芭蕉林邊有一圈迷你籬笆,里面種著各式蔬菜瓜果,那幾只雞來到籬笆面前只能伸頭往里看看,又不甘地走開了。院墻外是一片郁郁蔥蔥的鳳尾竹伴隨著潺潺的溪流聲隨風(fēng)起舞,清泉伴斜陽鳥鳴繞魚游。
對岸坐落著同樣建筑的院子,是雨晴表妹小框框的家。她此時正在二樓閨房看書,瞥眼看見了水邊洗芭蕉葉的蕭峰。小框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扶到窗邊,細(xì)細(xì)觀察著蕭峰,心想:“這就是我姐朋友圈里的那個小哥哥吧,乍一看還行哦。就不知對我姐如何,待我明天捉弄下他,嘻嘻嘻”。想到這,小框框不禁捂嘴偷笑,臉上大大的眼鏡也跟著顫抖。
雨晴一邊幫阿媽調(diào)作料一邊聊著天:“蕭峰不會吃辣,小米辣就少放點(diǎn),檸檬可以多放點(diǎn)酸酸他,哈哈哈”。阿媽隆起火紅的炭,將金針菇包燒和腌制好的牛肉、排骨、魚、茄子和蝦仁放在烤架上說道:“少放辣多放酸,你這是疼他還是虐他,好矛盾啊,哈哈哈”。雨晴將檸檬、姜蒜、香菜、小米辣、芝麻油、花椒粉等調(diào)料放在舂臼里,一邊攪拌一邊嬉笑:“疼還是要疼呢,生活里應(yīng)該多些搞怪才有趣”,說著往蕭峰那一碗又多滴了幾滴檸檬。阿媽微笑道:“你啊,還和小時候一樣淘氣”,說著翻了翻烤架上的肉,炙熱的火炭映紅了阿媽的臉頰,阿媽每次一笑總是先露出那顆福氣牙,她舉起手擦了下額頭的汗珠,隨手抓起一把花生投進(jìn)火里,鮮嫩的油滴濺在火炭上發(fā)出嗞地聲響,火苗瞬間躥起很高包圍著烤肉,油花在肉縫間跳躍。紅紅的火光映照著阿媽的鐲頭和配飾,那是阿媽結(jié)婚時的陪嫁,平時都舍不得戴。
雨晴撕著煮熟的雞肉,忍不住拿起一塊塞阿媽嘴里,自己也吃了一條,嘟嘟著嘴朝阿媽笑。阿媽用力將雞肉挪到一側(cè),福氣牙先冒了出來:“蕭峰還沒吃呢,你別先吃啊”。雨晴一擠眼:“那么多他吃不完,還有泡椒雞腳呢”,說著拎起一只雞腳和阿媽分享。蕭峰屁顛屁顛地從二樓跑來:“桌子鋪好芭蕉葉了,我這邊端啥”。雨晴抓起一塊雞肉沾了下蘸水塞蕭峰嘴里:“燉雞的鍋先端上去放正中間,然后把被黑米飯白米飯分別圍著鍋鋪一圈,手撕雞好吃嗎”。蕭峰點(diǎn)點(diǎn)頭一擠眼:“好吃,傣家飯酸勁可足了”,雨晴和阿媽看著蕭峰的背影捂著嘴笑。包燒即將烤熟,雨晴走到蒸籠旁掀開草帽鍋蓋,菠蘿飯的香甜鋪面而來,端出金黃的菠蘿撒上肉松、腰果、蝦仁和烤好的花生,再用刀將黃瓜剖成火炬型開始拼盤,銅鍋雞湯放正中,黑白米飯環(huán)繞銅鍋,最外側(cè)是傣味手撕雞、泡椒檸檬爪、火燒茄子、烤魚、炭燒牛肉、包燒金針菇、菠蘿飯和傣味小排。
一家人圍坐閣樓談天說地,不用筷子全靠手抓,隨心所欲其樂融融。六六抓著桌上的肉和兩只小家伙分享,它們高興地圍著六六,小尾巴甩得快要飛起來一般。蕭峰問阿媽:“您這晚上一個人不害怕不進(jìn)賊嗎?”。
阿媽笑道:“幾十年沒人丟過東西,院門也從來不鎖,這不還有來來和豆丁嘛”。
蕭峰有些驚訝:“治安那么好,難怪雨晴上學(xué)都是一個人去”。
提到雨晴,阿媽很自豪:“雨晴可獨(dú)立了,從小學(xué)習(xí)又好,待會你看看她臥室,一墻的獎狀呢,小時候她阿爸還給買了輛自行車,全寨可稀罕了,現(xiàn)在還在一樓放著呢”。
雨晴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哎呀,阿媽,那是以前的事了”,說著拿起一塊烤肉塞蕭峰嘴里:“吃你的,就你話多”。
阿媽被逗得哈哈一笑,起身往樓下走:“你們先吃,我去喂喂雞,待會天黑就看不見了,今天高興得忘喂了”。
阿媽剛走,蕭峰就朝雨晴做了個鬼臉,抓起一撮菠蘿飯:“來,張嘴,你最愛吃的一樣樣”。雨晴轉(zhuǎn)臉對著蕭峰一笑,啊。。。蕭峰小聲叫道:“咬我手了,咬我手了”,雨晴嘟著嘴:“叫你在小朋友面前酸”,隨后三人哈哈大笑。
阿媽端著盆水走了上來:“聊什么呢,那么開心,今晚吃剩的放盆里,不然到明天螞蟻啃得渣都不?!?。蕭峰這才注意到每根柱子上都有紅蟻軍團(tuán),他們排著整齊的隊列,耀武揚(yáng)威地向餐桌進(jìn)發(fā),每只螞蟻都有指甲蓋那么長,全身彤紅略顯透明。看見蕭峰盯著它們,紅螞蟻很傲嬌地抬起觸角指著蕭峰,亮出比鋼筋鉗還鋒利的鋸齒大鉗,隔空夾了幾下又繼續(xù)前行。
阿媽習(xí)以為常:“哈哈,沒見過這么大的螞蟻吧,別怕。它們不咬人的,倒是要小心白蟻,樓都能吃倒,家具也掏空。晚上睡覺還能聽見各種昆蟲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再加上竹樓不隔音,躺床上大家還能隔墻聊天,哈哈哈,聽的還清楚哦”。
蕭峰突然想起春節(jié)和雨晴聊天的場景:“阿姨,春節(jié)我和雨晴聊天,您聽得見?”。
阿媽樂得拍著腿:“哎喲,何止聽得見啊,我隔著墻都能想象出雨晴笑得冒傻氣,哈哈哈”。說到這,阿媽伸手撫摸了下雨晴頭頂,雨晴像只小貓一樣撲進(jìn)阿媽懷里:“哎呀,別說了,羞死了”。阿媽摟著雨晴自嘲道:“別覺得打擾我休息,雨晴高興我就心滿意足了,反正人老都是貪財怕死睡不著,哈哈哈”。
大家被阿媽風(fēng)趣的對話逗得哈哈大笑,不知不覺月光灑進(jìn)竹樓,鳳尾竹婆娑的身影在窗邊搖曳,幾只螢火蟲忽明忽暗地盤旋在阿媽身邊,饒有興致地聆聽每一段故事。蕭峰幫忙收拾好食物走下樓梯,突然發(fā)現(xiàn)雞都不見了:“咦?雨晴,你家雞睡覺是遁地嗎?不見了啊”。雨晴端著盆笑道:“往梁上看,啥都沒見過,大驚小怪的”。蕭峰抬頭望去,只見這些雞在梁上蹲成一排,頭插在翅膀里呼呼大睡?!霸瓉黼u真的會飛啊,我以為是個傳說,哈哈哈”蕭峰自言自語道。
阿媽提醒蕭峰時間不早了,早點(diǎn)休息,明天讓雨晴約著表妹,帶大家去勐侖植物園看奇珍異寶。借著月光伴著蟲鳴,六六擠在雨晴懷里,來來和豆丁爬在雨晴床邊作伴。蕭峰獨(dú)自一人引來無數(shù)好客的蚊子,逼著他在臉上拍打出驅(qū)蚊神曲,邊拍邊唱:“我睡不著,我胸口悶,我腦殼有點(diǎn)昏”。阿媽隔墻神補(bǔ)刀:“小峰,人老也睡不著,你床頭的蚊香它不香嗎,床頂?shù)奈脦な莻€好東西了解一下,哈哈哈”。